原创 | 钦臬传 · 平天凶尸 1

引子

月行中天,夜色深沉,可月下的村庄里,还有人没睡。

“娘,再讲一个嘛!”一个小丫头躺在被窝里,跟炕头坐着的妇人撒娇。

“今晚都讲了这么多故事了,你还没听够?”

“没有没有,娘,再讲一个吧,反正爹没回来你也睡不着。”

“哎,也不知你爹去了哪里,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好,那娘再给你讲最后一个故事,然后你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

“从前,有一户人家,生了三个娃子,老大老二是女娃,老三是男娃。这家的男人要在外面做工养家,所以经常不在,家里头只有女人带着三个娃子过。

“有一天,这个女人要回娘家,临走前安顿三个娃子,不能给任何人开门,娃子们都答应了下来。没想到,晚上往家返时,女人遇到一个狐精,狐精起先扮成人,和女人闲聊,知道了她有三个娃子,然后就把女人吃了,吃完女人还不够,又扮成女人的模样,往女人家里走,想连那三个娃子一起吃了。

“狐精扮得很像,三个娃子以为是自己的娘回来了,就给开了门,狐精进了屋,说'瘦的瘦的挨墙睡,胖的胖的挨娘睡’,娃子们也没多想,就按它说得做,让最胖的弟弟挨着它睡。

“睡到半夜,两个女娃被嘎嘣嘎嘣的声音吵醒,一听是狐精那边发出来的,就问它在做什么,狐精说它在吃干菽,得使劲咬。两个女娃听完有点奇怪,大半夜的吃什么干菽?于是,她俩偷偷往那边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三娃子的衣服都被扔到了地下,再看炕上,哪里还有小弟的影子?早就被狐精吃掉了,那嘎嘣嘎嘣的声音,就是狐精嚼三娃子脚趾头的动静!”

“啊!”小丫头赶紧钻进被窝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脚,好像这里也有狐精要吃她的脚趾头一样。

“两个女娃害怕得不行,但又不敢说话,不然狐精会一下子把她俩也吃掉。只能想办法逃走了,于是,她们跟狐精说'娘,娘,我要去茅房’,狐精找了两根腰带系住两个女娃,这才放她们出去。

“两个女娃一出来院子,就把腰带解下系在老母鸡的身上,然后赶快跑掉了。在屋子里的狐精什么也不知道,过一会儿就拽一拽腰带,问两个女娃还在不在,老母鸡被一拽,'咯咯咯咯’叫个不停,跟人笑起来一模一样,狐精就说'别笑了,别笑了,回来睡觉了’。就这样,狐精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去院子里看了看,两个女娃早就跑得没影儿了,狐精气得头顶直冒烟,但也只能再去别的地方吃人。”

“啊呀!太吓人了!娘!快搂住我!”小丫头蜷缩成一团扑进妇人怀中。

妇人笑了起来:“胆子那么小,还净爱听这种故事,要是你爹回来知道我给你讲故事讲到这么晚,肯定又要骂我了。”

“可是我想听嘛!娘,再讲一个吧!”

“不行,刚才讲的是最后一个,你快睡觉,不然再也不给你讲故事了!”

小丫头只好老老实实躺好,嘴上却还不停歇:“娘,你不睡吗?”

“娘再等等你爹,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啊……”

很快,小丫头就进入了梦乡。

第一章 叱咤风云

从漠南回到大京,时隔半年,只觉得钦臬司都变得陌生起来。

大家见我回来,纷纷打着招呼,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比以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就像我,也比以前少了几分没心没肺。

另外一处不同,就是凉世一居然在司里。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凉世一回来了,陆休又怎会有空大老远跑去漠南办案。

我回到房间,虽然过了半年,但一切还是老样子,甚至都没有积灰,听说是金大娘一直在帮我收拾,我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正感慨时,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我回过神来,加快动作将行李收拾妥当,然后提着鸽子往鸽舍走去。

泰叔一见我就高兴地笑了:“小觜啊,你终于回来了!”

我将鸽子放回鸽舍,也笑道:“泰叔,您是想我,还是想我这鸽子?”

“当然是想你!你不在的这半年,我过得可是太无趣了。”

我故意道:“在我来钦臬司之前,也没见您过得多不好啊!”

“你小子,一回来就跟我抬杠!”泰叔作势要打我。

我轻易闪开,嘿嘿笑了。就算娘亲不在了,身边还是有这些熟悉的人,真好。

“小休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但他一回来就被凉大人叫走了。”

泰叔仔细打量着我的鸽子,口中说道:“也是,咱们这钦臬司啊,凉大人不在可以,小休不在可是不行。”

我顺势问出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凉大人为何总不在司内?他平时都在哪里?”

“不知道。”泰叔摇摇头,“凉大人的事,没有人知道。”

我有些失望,泰叔看我这样,误会了我的意思,接着说道:“但你可别因为凉大人总不在就小瞧于他,再往前推十年,甚至二十年,凉大人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是吗?怎么个叱咤法?”我来了兴趣。

泰叔索性坐到鸽舍旁的走廊上,开始回忆当年。

早在光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凉世一只是边境小城的一名县官。那时边境不稳,时常有战乱,外军也不像现在这样强大,那座小城的日子很不好过,但小城太小,所以根本无人在意,更没有人在意它的县官凉世一。

直到有一次,敌军大兵压境,都令和当时的外军大将军都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敌国的又一次试探罢了,无需理会,所以边境各城都没有作任何防备,百姓照常过日子。

只有凉世一觉察出异常,他认为这次绝不是试探,所以擅作主张,开始囤粮掘沟,加强防御。这番劳师动众,自然令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可凉世一不为所动,强令众人按他的指令行事。

几天之后,敌军果然大举进攻,其他地方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有凉世一这座城固若金汤,外军凭借此城作为休整地,一点点将敌军打出大兴。

经此一役,凉世一被当时尚在外军磨炼的光帝注意到了,光帝与他畅谈一番后,认定他有经世之才,于是将他招入麾下,就这样,凉世一默默跟着光帝杀敌建功,全心全意辅佐光帝。

我听得惊叹不已,忍不住问道:“那凉大人是怎么判断出那次敌军并非虚张声势的?”

泰叔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凉大人的事,没有人知道。”

那时太子未立,夏王无心皇位,乐王尚在襁褓,只有同样野心勃勃、能力出众的庆王也有资格争夺大统,但有了凉世一这么个得力干将,光帝如虎添翼,顺利登基。

新旧交替之际,朝纲最易动荡,为巩固统治,光帝萌生了成立钦臬司的想法,决定让头脑清晰、判断准确的凉世一来筹备此事。

“等等,”我开口打断泰叔的讲述,“泰叔,钦臬司不是破案的吗?跟巩固统治有什么关系?”

泰叔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钦臬司成立伊始,并不是专门的破案机构,它更重要的任务是督察朝中官吏,不论是收受贿金,还是结党营私,都会被凉大人揪出来。”

刚开始,朝中没人当回事,毕竟按照惯例,新帝登基都不敢将朝中老臣逼得太甚,更何况主持钦臬司的只是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无名小官,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可谁都没有想到,凉世一作风极为强硬,讲得是“法不阿贵”四个字,无论是什么皇亲贵戚、大官要吏,只要有足够的罪证,就一定会被凉世一定罪判刑,谁来说情都不管用。

同时,凉世一依然保持了惊人的清醒,并没有出现“杀红眼”的事。在一起案子中,虽然物证不足,但所有人都众口一词指认某人为元凶,这种情形下,凉世一认为此事一定有蹊跷,于是反而愈发谨慎,最后果然查清此人是被冤枉的。

第二章 满家父子

凭借这样公正无私、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再加上光帝明里暗里的支持,很快,凉世一凭借一连串震动朝野的大案迅速站稳脚跟,钦臬司也打响了名头,再无人敢轻视。

我听得痛快,抚掌赞道:“凉大人真厉害!”

“是啊,确实厉害,但那时辛苦也是真的辛苦。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是最先跟着凉大人的特使,如今凉大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还有谁像我们当年一样夜以继日地为了钦臬司奔劳?”

听到这里,我肃然改容,对着泰叔深深行礼:“泰叔,多谢你们的尽心尽力,才有了今天人人仰慕的钦臬司。”

泰叔被我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谦虚道:“言之过甚,言之过甚,你们也辛苦,你们也厉害。”

我仍是赞服不已,泰叔却叹息道:“可惜啊,皇上渐渐坐稳了位子,朝中也都替换成自己的亲信,如今四海安宁,钦臬司也只能与刑仵司抢功劳,哪里还有当年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这是自然,若这么多年过去,还源源不断地有高官显贵犯案,大兴早就不稳了。不过,听您说完,我倒是明白了很多,以前我一直想不通,既然有钦臬司,为何还要设刑仵司,毕竟两司职使也太过相似了。”

“是啊,钦臬司说是办大案奇案的,可每年能有几件大案奇案?凉大人总不在司内,刑仵司的翟亭又爱表功,长此以往,只怕皇上会觉得钦臬司无用,直接将钦臬司撤了!到那时,我们辛苦拼出来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泰叔说着激动了起来,好像皇上明天就要下旨撤销钦臬司一样。

我想了想,道:“既然凉大人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心中一定早有计较,他时常不在司内,也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们只管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就行。”

泰叔看着我笑了:“你呀,总觉得天塌下来有小休撑着,所以也不愿往长远想。但你说得也对,咱们呢,各自做好手头事,就算是对钦臬司最大的回报了。”

与泰叔闲聊了半天,我才告别离开,路过公政堂时,正好碰上刚从里面出来的陆休,我见他手持公文,便赶紧跟了上去。

“有案子?”

“嗯。”

“什么案子?”

“失踪。”

“谁失踪了?”

陆休被我问得有些无奈:“案情未查明前不得外泄,你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我一愣:“不告诉我案情,我怎么协助你查案?”

“之前是因为怕你对断案生疏,我才又同你一起办了梅破腊案,其实你入司早已满一年,可以自行接案了。”陆休微笑着道。

“啊?”

虽然早就想独自办案,但当这一刻突然到来的时候,比起高兴,我心中更多的反而是茫然,一时不知该干些什么。

“不过此案告诉你也无妨,失踪的是满鸥。”

“满鸥?”我极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嗯,铸工司满大人之子。”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对了!办钦库案时,侯老提起过他!”

满关中是铸工司执令,掌管大兴城建道路、器械水利等,他天资聪颖,手下能人众多,钦臬司内那暗含先古阵法、困住无数外人的道路,就是由铸工司设计修建的。

但老天不会让一个人样样占全,满关中之才虽举世无双,但他的独子满鸥却半点窍也没开,甚至同常人相比都略显愚鲁。

这也就罢了,有满关中的庇护,满鸥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但那满鸥却偏不安分守己,非要在外面惹乱子,不是逞能爬树却摔了下来,就是与人打赌光着身子走了一路,几乎成了大京人口中的笑话。

偏偏满关中的夫人又对这唯一的儿子宠溺得很,任由他胡闹,每当满关中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想好好管教儿子时,她都会胡搅蛮缠拦着不许,久而久之,满鸥越来越不成体统。

遇上这样的老婆儿子,满关中也是无可奈何,于是愈发醉心公务,宁愿待在铸工司办公也不愿回家。

说来也怪,满关中的夫人华春生,是工相华铁金的次女。华铁金膝下无儿,只有二女,长女华岁荣是大京第一美男、支度司执令杜冠之妻,聪慧得体,杜冠娶了她之后就一直没再纳妾。

可这华春生呢?虽说与长姐是一母所出,但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彪悍泼辣,私心护短。如果说杜冠是因爱妻而不愿纳妾,那么满关中就是因惧妻而不敢纳妾。

我想起在钦库案中,陆休曾私下见过满关中,说要同他聊聊满鸥的事,于是便问:“上次你去找满大人不就是为了满鸥吗?那次是何事?与他的失踪有关吗?”

陆休若有所思:“你这样一说——”

话刚说了一半,他就纵起轻功飞上墙头不见了。

第三章 平天案

原来除了乔江,堂堂钦臬司第一特使也不喜欢走门。我腹诽着,自己往房间里走去,就在这时,却听身后有笔官喊我:

“陈大人,凉大人请你去一趟。”

我应了一声,回身向公政堂走去,边走边琢磨凉世一单独见我做什么。

走进公政堂,凉世一正在看手中的一封信,尽管从泰叔口中,我听了不少他的丰功伟绩,但光看外表,他还是那副貌不惊人的样子。

凉世听到我进来,抬眼望向我,锐利的眼神让人瞬间意识到,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淡无奇。

“家中都安顿好了?”

我没想到凉世一也会问这样充满人情味的问题,忙答道:“都好了。”

就这么一句之后,凉世一立刻恢复公事公办:“平天有案,案情甚是离奇。漠南与平天相邻,风土人情相通,故由你负责此案。你是首次单独办案,切记认真谨慎,秉公守法,不可贪功冒进,铸成大错。”

原来是给我分配案子,我真的可以独立接案了?

我喜出望外,又有些手足无措,接过凉世一递给我的案卷,毕恭毕敬道:“是,陈觜谨记。”

凉世一微微点头,不再理我,又开始看手上的信,我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一出门,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案卷,细细读了起来,谁知,越读越是心惊,春日暖阳下,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此案由平天都令报送,又是凶杀案,死者共五人,说来倒是不多,可让我震惊的是这五人的死状——

其中四人,全身骨头都断成一节一节的,不对,说一节一节还不足以概括现场的残忍程度,应该说,是他们全身每一处都被反了过来,头拧到了背后,脚跟拧到了膝盖下,就连手指肚子都被拧到了手背那面。

第五人更凄惨,或者不能称之为“人”,因为官府发现的只是一张皮,一张完整的人皮。

看完案卷,我有些明白为何凉世一特意提及漠南与平天风土人情相通了,这样诡异的死法,恐怕不是普通的凶杀案,而极有可能是出于某种习俗或邪乎的信仰。

我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听过的种种鬼神故事,似乎也没有会把人掰反过来或者剥皮的说法。

回到房间,我又逐字逐句读了一遍案卷,毕竟这是我独自承接的第一个案子,绝不能因为我的马虎大意丢了钦臬司的面子。

这一读就读到了傍晚,我舒展了一下身子,正巧瞟见陆休从外面经过,忙追了出去。

陆休见我跟过来似乎并不意外,进了房间便自顾自脱下外衫,开始收拾行装。

我一点也不客气地在凳子上坐下,问道:“那会儿你刚说到一半就走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陆休手上不停。

“我知道,案情未明不得外泄,那你就挑能说的给我讲讲,行不行?”

陆休回头扫了我一眼,我赶紧闭嘴,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开口:“案子不能提,可你那次去找满大人说了些什么?这个总能提吧?”

陆休顿了顿,无奈地停止收拾,转身也在桌边坐下,低声嘀咕:“有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有时又刨根究底问个没完,我也不知你到底是不喜欢多管闲事,还是喜欢多管闲事。”

我咧嘴笑了笑,等着他开口。

“满鸥虽是满大人之子,但却资质平平,不像其父一般聪颖过人,大京最不缺嚼舌根的人,因此,满鸥从小是在周围的指指点点甚至是冷嘲热讽中长大的。”

“我知道,以前有次碰到满鸥时,你同我讲过。”

“嗯,所以你应该也不难理解,满鸥心中会憋着一口气,想向大家表明,自己其实很有出息。”

“呃——”我挠了挠头,“可是他确实挺没出息啊,身无半点功名,也不愿去满大人为他安排好的去处,年近三十,却依然无所事事,既不求学上进,也不娶妻生子。”

“连你都这般看待他,可想而知他人的态度。”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换成小声反抗:“……什么叫'连我’?”

“满鸥想要争一口气,却因不通人情世故,反而办出许多可笑之事。”

“那——上次侯老说他与人打赌赌输了,光着身子回到府内,还有你说他心血来潮去正林堂学医,结果被阿妙斥责,都是因为想要争一口气?”

“不错。正林堂那次,是因恰逢满夫人生病,满鸥便想学医为母亲医治,这才去了正林堂,非要让众位大夫教他医术。”

第四章 分头行事

“家人生病就现学医术,学医哪有那么简单?”

“阿妙性子直,也是这样斥责了他一番,可他偏是不听,与阿妙吵得不可开交,其他人找到我,我这才赶了过去。满鸥在我面前倒是不敢太过放肆,我问清情况后,就让他离开了。”

“那是,就连他父亲也应与你平级相视,更何况区区一个满鸥?”

“休要胡言。”陆休无奈地呵斥了我一句,继续道,“至于侯老说得那件事,是因有些地痞捉弄他,说能教他日行千里,满鸥一开始不信,便与他们打赌,可那些地痞早已捏好圈套,满鸥自然是输,最后光着身子回家不说,还拜了这些地痞为师,一心想学所谓的'日行千里’。”

我听得哭笑不得:“他——他也太能瞎折腾了吧!”

“满鸥急于证明自己,但性情急躁,做事缺乏耐心,所以想法虽多,却始终未能成事。”

我撇撇嘴:“我看不只是急躁的缘故,是他本身就不够聪明。”

陆休肃声道:“虽说人之天资有高有低,但也要有适当的机遇,才能真正发挥出来。就拿你来说,若你没有当特使,而是当了笔官,每日与公文打交道,你能干好吗?那么,你干不好笔官,难道就能说你是天生愚笨吗?满鸥也一样,或许只是未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而已。”

我被陆休一席话说得缩起了脖子,忙不迭地点点头。

“满大人忙于公务,可能不甚了解满鸥的想法,满鸥越胡闹,他越是心生厌恶,这样反倒使他们父子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上次我去见满大人,就是试着同他谈谈满鸥百般折腾的缘故,希望满大人能对满鸥多些包容与关心,这样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那满大人听进去了吗?”

陆休摇摇头:“虽说当时他表现得很赞同,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怨怪满鸥不省心,也懊恼自己的独子居然会一事无成。”

“如果满大人能对满鸥多加引导与鼓励,可能满鸥也不至于一事无成。”

“满大人同你我父辈年岁相仿,多年的想法又岂会那么容易改变。我担心此次满鸥失踪,是因他又与满大人起了争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所以方才是去拜访满大人,想问问前因后果。”

“很有可能!满大人怎么说?”

“满大人早已急得六神无主,见到我几乎要跪下哀求,满夫人更是病倒在床,啼哭不停。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不会说谎,可他们夫妻二人都一口咬定,近来满鸥不曾闯祸,也不曾与他们发生过任何争执。”

“如此倒是奇怪了……”我想了想道,“既然不是自行离家,那就是被人劫持!”

陆休点点头:“我也这样想。满鸥毕竟是铸工司执令之子,想打他主意的人应是不少。”

“那你这个案子很简单嘛!”我伸了个懒腰。

陆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对我这个案子感兴趣,而是想同我讲讲你的案子。”

我嘿嘿一笑,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也被分了案子?”

“是我提议凉大人将此案分给你的,又怎会不知?”

我一下有点泄气:“原来你已经看过案卷了。”

“嗯,这案子确实有些诡异,你要多加小心。”

“萨布寮都去过了,再诡异还能诡异到哪去。”我没精打采道。

“各地风土不同,万不可大意。”陆休看看我,又道,“漠南与平天有诸多相似之处,你可曾听说过有什么情况需要动用此等丧心病狂的手段?”

我皱眉道:“你回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还是没找到头绪,剥皮且不说,反骨而死的那四人,死状非同寻常,而且分别埋葬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我觉得同神鬼之说脱不开关系。可虽然平天的迷信之风较之漠南更甚,但也多是些狐蛇精怪,没听过要反骨剥皮的说法啊。”

陆休想了想,道:“除神鬼之说外,还应考虑其他情况。我曾办过一起人皮案,凶犯为绘制舆图,专门选择质地更为柔软细腻的人皮——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就是觉得——你未免太过波澜不惊,什么质地柔软细腻,那可是人皮啊!”我一脸嫌弃。

不过,陆休当了许多年特使,恐怕各种场面都已见怪不怪,去年为查清楚英死因,他都可以大半夜切剖同僚尸体,这样想来,用平淡到提不起兴趣的口吻谈论人皮质地,似乎也不难理解。

陆休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我接口道:“总之,等到了平天再行查探,放心,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瞒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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