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都市里的乡愁(《以爱为旗——程广云诗集》第九辑)

都市里的乡愁

20162019

守护在一片阴霾下

捕捉着诗意的闪光

——题记

时间的三角形

时间  折叠成三角形

我们穿针引线

将过去和未来

缝合于伤痕累累的现在

体验了失身的疼痛

感受着丟脸的羞辱

在抽象的一维中爬行

攀越零度以下的风景

命运是旋转的寰球

相约于晕眩的片刻

太阳蒸发了新鲜的预期

大地晾晒着陈腐的回忆

都市里的乡愁

——致沈湘平

吾友湘平,自中办六载返北师,主持北京文化发展研究院,以“都市与乡愁”为主题,主办首届城市文化发展高峰论坛。特作此诗以贺。

心情在秋季里泛黄

鹏的羽翼折了

秋风无力徘徊

鲲的脊梁断了

秋雨无计彷徨

落叶纷纷扬扬

寻找着归根的朝向

我们来自故乡

森林  草原  沙漠  雪山

还有蓝色海洋

把屋檐献给苍天吧

把车轮献给远方

守护在一片阴霾下

捕捉着诗意的闪光

荣耀归于上苍

果实密布天堂

星星一般悬挂

把丰衣留给贫寒吧

把足食留给饥荒

镰刀似的月亮

收割了欢乐和忧伤

红色预警

北京发布今年首次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第一次是在2015年12月8日。谨记。

是成吉思汗的弯弓射落大雕

是蒙古骑兵的铁蹄踏平哀嚎

烽火连天  狼烟遍地

疾病的传染如同国土的沦亡

战车的朽木无人珍藏

战马的枯骨无人安葬

扯碎的战旗心旌摇荡

捶破的战鼓玫瑰铿锵

旷野覆盖着烈士的墓床

英雄的血迹秘密地流淌

汽笛鸣响  暮色苍茫

两眼锁住了胜利的荣光

第一个哲学词汇

——致赵汀阳

不为思之始。

——赵汀阳

仿佛  三个运动员

在起跑线上

听发令枪响

人为你准备的跑道

直得像弦

弯得像弓

你是射出的箭

以第一名冲刺

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有时  我们面对着面

从窗户里放出心愿

在湖水中投下倒影

彼此成为明镜

相互成为回音

“飞鸟的景象未曾动”

“飞矢的不动已证明”

“即使奥林匹克短跑冠军

也追赶不上乌龟的爬行”

有时  我们背靠着背

爱惜自己的羽毛

拂去零乱的雨滴

任凭别人的飞行

划破轻薄的云层

“牠是一头愚蠢的驴

饿死事小无理事大

两堆干草完全相等

惟有随意方可决定”

那么  请允许我离开

告别他人的阳光道

寻找自己的独木桥

她是一棵推倒的树

上是拾级而上的石阶

下有轰鸣而下的瀑布

有荆棘和泥泞的路

在小径分叉的花园

正一起梦游和散步

末日和最后的人

月亮死了  地球附近

所有的卫星举行了葬礼

地球死了  太阳周边

所有的行星敬献了花圈

太阳死了  银河两岸

所有的恒星点燃了烛光

连我唯一的伴侣  影子

也追随你的脚步  死亡

是谁叩击  虚弱的身躯

恐惧的心脏  还在颤栗

还有不安的脉搏

当所有江河冻结的时候

遍体的红色血管

还像溪流一样汨汨流淌

干裂的嘴唇  还会等待

那一滴水  潮湿的泪眶

大地失去万有引力

电波消逝  磁极消退

人  动物和植物

空气  土地和水

一切尸首横竖漂浮

剧烈地坍塌  迅速地萎缩

世界即将成为黑洞

万物再也无法逃脱

让一切粉碎  让一切蒸发

喧哗和骚动  真实和梦幻

沉思和冥想  迷醉和狂欢

全部飞向一个神秘的奇点

尘埃正密集  时空在压缩

宇宙结成一个坚硬的果壳

当铁锤最后砸开的时候

一个婴儿 在铁砧上啼哭

献给曙光之子

——金鸡报晓

你跟拂晓有一个约定吗

黎明即起

每当清晨从门缝里窥视

你就呼叫

是谁偷走了我们的光阴

初升的太阳洒满了黄金

众多童子鸡成为盘中餐

幸存的你

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冠

你长大了

雄赳赳气昂昂放声歌唱

妻妾成群而又君临天下

好久人们遗忘了你

他们拨响闹钟

甚至在手机上定时

唯独你的生肖

重新唤起你的深情咏叹

再次从心灵中扫除黑暗

北京和天津的姐妹对话

——在京津城际列车上

乘坐京津城际列车,穿行在两个姐妹城市间。连日阴霾,抑郁寡欢。

没有好天气

哪有好心情

老姐妹俩张望窗外

风光不再

失去了当年的颜色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

只有怀旧

打发着落寞的岁月

北京姐姐

一百年前  我的祖父

他是一个八旗子弟

一天到晚  皇城根下

提着鸟笼四处游荡

他的梦想  就是捉尽

天下鸟儿  关在笼里

在前门天桥上看完杂耍

在八大胡同里再转一圈

亲一亲三寸金莲

晃一晃脑后发辫

唱一唱京戏字正腔圆

哼一哼小曲荒腔走调

不愁吃  不愁穿

提笼换鸟  自在逍遥

把鸟儿关在笼子里

这个念头令人性起

直到裤衩里的鸟儿飞跃

海阔天高  上窜下跳

“养啥溜啥  蝈蝈  蛐蛐

王八  波斯猫  哈巴狗”

他歪着头  乜着眼

瞅着对面那位太监

他穿着钦赐黄马褂

吃着全聚德烤鸭

“谁都不比我的鸟儿”

“您哪有鸟  您的裤裆

不是一直  空空落落”

“您别打岔  我的鸟儿

即使阉割  也会说话”

“那是鹦鹉  还有八哥”

他买下了一只学舌鸟儿

漂亮伶俐  聪明乖巧

牠被一个王朝宫廷调教

只会模仿  不会创造

他享受着这种惬意生活

逗弄鸟儿  直到终老

天津妹妹

和您相比  我的祖父

他是一个摆渡船夫

把人从此岸摆到彼岸

又把人从彼岸摆到此岸

他不信教  渡人也渡己

洋人  汉奸  丘八  乱党

两岸都有包子铺

名字都叫狗不理

船体划破水面

竹篙撑住河床

直到气喘吁吁

骑在婆娘身上

南来北往  男男女女

讲述着古往今来的故事

宁直勿曲  愿者上钩

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还有知恩图报的金鱼

善良的渔夫和贪婪的渔妇

“我不擀板刀面混沌面

也不包人肉包子”

他倚着船舵  手扶船桨

瞅着船仓那位假洋鬼子

他放下手杖东张西望

解开西装心神不安

“故地重游  不如西洋风景”

“华人辛苦  不如洋人走狗”

“要脱贫致富  得筑桥修路

一架桥通路  就无人问渡”

“与其摆来摆去  维持生计

不如捕鱼捕虾  立业成家”

他买下了一只渔鹰

身形矫健  动作敏捷

牠被一个异国船队训练

喉囊系上一根铁环

他从长嘴里抠出  鱼虾

捕食  但决不允许咽下

********************

姐姐住在北京城

妹妹住在天津卫

几十年前

姐姐的父亲是官僚

妹妹的父亲是买办

几个月后

姐姐死于心梗突发

妹妹死于肺癌扩散

菊香依旧

——献给品菊老师

献给我的初中语文课老师和班主任徐品菊女士。

过一次重阳节

泡一杯菊花茶

品味着秋高气爽

享受着傍晚清凉

我看见你在菊香中浮动

脸廓刻画着纤细的伤痕

还是那样雅致

风姿绰约  品位不凡

那时  我们年少幼稚

谁也无法读懂

你的心灵深处

和时代烙印的创痛

请原谅我没有留下语文课本

亦无法重温风吹书页的声响

从声响中聆听你

端庄典雅的脚步

请原谅我没有留下作文簿

亦无法重温密密麻麻的批语

从批语中掂量你

心血凝聚的浓度

请原谅我没有留下写字簿

亦无法重温圈圈点点的笔迹

从笔迹中触摸你

脉搏跳动的节奏

我知道你的眼睛

时常在上空  来回巡视

天空化作一片蓝了

哪一朵云彩  是你的期待

我知道你的身影

时常在大地  往复寻觅

土地化作一片黄了

哪一粒庄稼  是你的珍爱

蓝的是秋高气爽

黄的是傍晚清凉

你品味着这菊香的淡泊

风韵犹存  面容依旧

海南传奇

越王头

战斗  胜利  秀色  美酒

谁从战胜中寻欢

谁在酒色中消愁

越王双眼朦胧

眼前歌舞不休

两边战士都已倾倒

中间美女犹自逍遥

花枝招展  两眼含情脉脉

手中杯盏  转瞬化作匕首

嗓子一热  顷刻一命呜呼

越王身躯扑倒

首级悬挂旗杆

周围刀枪林立

敌人围攻紧急

越王目眦尽裂

一头毛发上指

旗杆长成大树

脑袋变成椰子

脑壳坚硬如盅

脑浆清冽似酒

鹿回头

翻过九十九座山

涉过九十九条河

坡鹿一直向着太阳迅跑

逼近山崖  道路陡然中断

一片汪洋  三三两两船帆

苦海无边  回头非岸

山穷水尽  落日昏黄

青年不离不弃

头束红巾  手持弓箭

年轻  潇洒  英俊

坡鹿两眼清澈见底

好似山涧缠绵悱恻

美丽  凄艳  动情

最是那一转身的华丽

火光闪耀  烟雾缭绕

弓箭抬高了那小半寸

射落了一枝三角梅

映照了少女的妩媚

天涯海角

从北方到南方

逃难或者流放

穿越传说的荒蛮和烟瘴

为了接近太阳

热情不断高涨

直到陆地失踪

海洋和天空合欢的洞房

海浪滚着床单

海风秘密地追逐着鱼腥

海鸟兴奋地亲吻着波涛

这不是海边缘  那不是天尽头

我们并不相信天圆地方

好像锅盖笼罩灶台

柴火烧得正旺

我们是蒸熟的人肉馒头

行过千里长沙  驶过万里石塘

跨越南洋还有一个爪哇

还有赤道阳光垂直落下

冲过南半球  直捣南极洲

和企鹅长年冰封的故乡

南海观音

女性是美好的

每根神经都牵连着苦难

穿着白衣  提着鱼篮

她从海面走来  慈悲为怀

最包容的子宫

最柔软的乳房

天空为之高远

海洋为之广阔

土地展开了纵横的道路

一个婴儿享用  她的食粮

看她和月亮的感应

听她和潮水的对话

女人的经血染红了

男人的旗杆和刀枪

万众仰望  她在平步青云

一步一朵莲花

步步万千气象

朵朵莲花开放

除夕·过年

——一个古老传说

(关于夕、年的另类版本和解读)

我诅咒一切直立行走的动物

尤其是人类  动物的叛徒

他们头顶苍天  挑衅我们的父

他们脚踩大地  践踏我们的母

他们手握工具  打磨木棍石头

他们抱团搭伙  同心协力劳动

他们说话写字  脑袋布满褶皱

他们钻燧取火  掘井取水日用

他们褪尽体毛  身披兽皮树叶

他们居家落户  男女知耻遮羞

他们告别洞穴  四面筑房建屋

他们披荆斩棘  八方开辟道路

我诅咒他们头晕目眩腰弯背驼

我诅咒他们饥荒连年饿殍遍地

我诅咒他们疾病流行瘟疫传播

我诅咒他们内忧外患战乱频仍

我诅咒他们半途而废徒劳无功

我诅咒他们一思考就发笑

我诅咒他们一开口就惹祸

我诅咒他们洪水泛滥野兽出没

我诅咒他们烈火焚烧野草枯落

我诅咒他们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我诅咒他们前无出路后无归途

我诅咒他们上天无梯下地无缝

我最后诅咒我自己所诅咒的

直到人类成为我的食物

敲骨吸髓  茹毛饮血

这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还记得暮色苍茫

还记得晚景凄凉

还记得星月无光

还记得漆黑一团

还记得人们离家躲藏

还记得寒冬劈柴取暖

还记得一只猛兽凶相

还记得危险横冲直撞

背负青天  面朝黄土

头上长角  身上长刺

摇首摆尾  张牙舞爪

四肢爬行  昼伏夜出

我是人还是兽  一切都是传说

我翻脸不认人  我摇身变成兽

我模仿着牠的形象和声音

“我为什么白天睡觉

我为什么黑夜出行”

“我怕红色  怕火光  怕炸响”

我知道秘密  就变回自己

牠恼羞成怒  就原形毕露

牠用角抵我的头  把我摔倒

我忍痛把竹片丟入篝火

火光闪耀  噼噼啪啪炸响

我的鲜血淋漓  怪兽逃窜

每年这天  家家户户门口

贴上对联  纪念少年英灵

灯火通明 爆竹节节燃放

无人入睡  今夜星光灿烂

新春祝福

我的记忆从昏睡中苏醒

海浪拍打沙滩

我怀疑自己在海里出生

潮汐送我上岸

我怀疑自己是海的弃儿

树木给我拥抱

我的屋檐挂着昨夜星辰

垂下无数雨滴

我的月亮悬着明日朝霞

田野更加宽广

我的车轮碾过森林小径

留下无数辙印

我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

道路更加澄明

早晨必有甘露亲吻草尖

无论岁月荣枯

春天必有香风传授花粉

无论花开花落

即使流沙淹没全部绿洲

仍有一片生机

还有骆驼穿越整个荒漠

胡杨生长戈壁

即使海洋退却山峰高耸

仍有一股朝气

还有更新物种登临陆地

重新呼唤黎明

生命好像芦苇一样

到医院去独自往返

走在路上背痛腰酸

想起昔日的斩首和腰斩

想起十八代祖宗们薪火相传

想起族灭没有降临先辈头上

想起灭族也是皇恩浩荡

想起父母瘫痪卧床

想起自己远离家乡

想起临终未诉衷肠

想起奔丧尸骨已寒

想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想起死亡扎根在自己身上

想起我们在死亡边缘流浪

想起青春已逝黄昏已至

想起生无可恋死不足惜

想起腰可折头可断

想起生命脆弱

好像芦苇一样

编辑 | 许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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