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第231期：人性与兽性的博弈
题记：所谓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心脏跳动，也不是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要能看见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并确信那些都是自己留下的印记，这才叫活着。《变身》
人性与兽性的博弈
文/袁胜民
灯下，翻阅《吕氏春秋·长利》，被一则凄美、惨烈、复杂的故事所吸引：戎夷和一个弟子从齐国到鲁国去，天刮起了大风，气温骤然下降，影响了他们的行程。当他们赶到鲁国，城门已经关闭了。抬头看到高深的城墙，戎夷和弟子不得不露宿城外。
夜晚，气温更低了，寒潮袭来，北风怒吼，眼看两个人都要冻死，戎夷想了想对弟子说：“你看，把你的衣服给我，我就能活；把我的衣服给你，你就能活。我和你只有一个人能活！但我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死了是世界的大损失；你是一个普通人，死了世界没什么损失。所以，你应该把你的衣服给我！”
弟子说：“我是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普通人，怎么能做到舍己救人那么了不起的事呢？”戎夷叹息道：“罢了，罢了，看来我的学问要失传了。”
于是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了弟子，很快他就冻死了，而他的弟子却活了下来。
坦率地讲，戎夷的第一句话令我很反感，看见他如此理直气壮地论述自己的该活而弟子该死，觉得实在是岂有此理。说句刻薄的话，认定自己该活的人，死了活该。
人与人之间是生而平等的，凭什么戎夷就高人一等？但是随着故事的展开，我还是被戎夷感动了。似乎他的话并非岂有此理，戎夷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确实比弟子了不起，他的死确实比弟子的死损失更大。
但是，请注意，他的理虽对，却有悖人情。弟子可以同意自己不够了不起，但却绝不会同意不够了不起的就该死。即便在理的层面上该死，但该死的人却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去死。
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生命，这种自爱的本能是不以自己是否了不起为转移的。
因此，理与情发生了冲突。许多赤裸裸的真理，之所以让人们觉得岂有此理，并非因为它不是真理，而是因为它有与人情发生了冲突。
因为人情常常是不讲理的，而不讲理的人情，未必就是错的。真理是冷酷的，人情是自私的。冷酷的真理是对的，自私的人情的也是对的，情与理的冲突，正是最重大的对与对的冲突，而对于对的冲突是最难以调和的冲突。
因此，两个陷入绝境中高尚的人，常常也会变成两头为求生存而进行你死我活，殊死搏杀的恶狼。戎夷了不起，就是他避免了这一人性屈服于兽性的悲剧；他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人性的光辉。
应当指出，由于戒夷岂有此理的开场白，他的死也减色不少，但戎夷还是值得尊敬的，因为他最终虽然略显无奈，但还是主动选择了人性的崇高，而没有堕落到兽性的搏杀。我没有任何理由用理想化的纯粹性，来对戎夷求全责备，人性原本就是丰富而复杂的，天人交战，正是人性之常，戎夷的选择，证明了他的了不起。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戎夷的死并不能说明是人才的浪费，世界的大损失。恰恰相反，如果戎夷确有才能，他的才能正应该用来证明人性的高尚和伟大，他的才能用于使一场兽性的搏杀，变成一曲人性高尚和凯歌，丝毫没有浪费，恰恰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如果他的才能有限的弟子死了，留下了才能巨大戎夷，那么只能证明戎夷所自夸的才能，是兽性博杀的自私才能，而不是舍已为人的人性光辉。那样的话，戎夷留在世上，他的兽性博杀才能越大。这种才能对世界的破坏就越大。
因为他的才能，只是邪恶的才能，与其有，还不如无。
最后，我认为戎夷的死不仅不是损失，而且还是一个重大的收获：人性战胜了兽性。如果他的弟子主动选择死亡，那就证明了他的弟子比戎夷更了不起，同时也不是损失更大，也只是宣布人性战胜了兽性。无论是谁，为了他人的利益而牺牲自我都是了不起的。也就是说，两个人之间任何一个人主动选择死亡，而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另一个人，都证明死的那个人了不起，但更了不起的人死去不是一个更大的损失，而是因为重大的胜利，人性战胜兽性的胜利，还有什么胜利比这样的胜利更大的胜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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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 袁胜民
作者简介：袁胜民，辽宁沈阳人，1958年8月生人，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喜爱散文， 些有作品见媒出版 ，现为国企管理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