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读红楼,庭烟敛夕棔,红楼梦里合欢树,为什么藏得如此之深
大观园里有没有合欢树?一酒一汤一句诗,告诉你答案
”庭烟敛夕棔“——红楼梦大观园里的合欢树
我一直以为红楼梦中的大观园里是没有合欢树的。因为一座园林未必能够容纳各种花树,以情感为主体的小说,又不是园林百科,没有些花草树木,实在正常。
不过我实在喜欢合欢树,因为在古典文学里,它是重要的相思树,爱情树。李商隐说,”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唐朝庭院多有合欢树,因为它枝叶伸展,花香解郁,在相思树下喝酒叙旧,是最美最家常和温馨的场景。
何况古往今来但是有深情的文章诗词,都不肯错过合欢,以言情为主题的红楼梦,怎么就缺少合欢花呢?
好在在红楼梦38回,我看到了合欢的芳踪。在藕香榭,由湘云做东,实际薛宝钗买单的螃蟹宴合家欢如火如荼地进行,进行到下半场时,黛玉走到房间里,因为吃了螃蟹,螃蟹性凉,又不容易消化,所以心口微微疼,实际是胃凉了,她想要热辣辣的烧酒,宝玉跟着她,忙说,有合欢花浸的酒。黛玉吃了一口,宝玉也另外拿了杯子吃了一口,用的是一个酒壶哦。
总算小小满足了一下我对合欢花自己黛玉宝玉感情的想象。
实际此时的合欢应该是晒干的花朵,因为合欢花的花期是农历四月到六月。吃螃蟹的季节肯定没有新鲜的合欢花,想必是外面铺子买的。
合欢花是传统中药草,有解郁安神,理气开胃的作用。不过合欢花酿酒和泡酒,在清朝可不是古方,这是清朝初年的一种时尚酿酒法,将合欢花放在酒里,可以中和酒热。
但无论如何,曹雪芹叫林黛玉和贾宝玉共饮合欢酒,证明他根本就没有忘记合欢花和合欢表达的含义,这么多姐姐妹妹,独独他们两个的酒就是合欢花的合欢酒。证明从情感上,曹雪芹一再肯定林黛玉和贾宝玉是一对。
这当然不证明大观园有合欢树。
第二次出现合欢,是在过年。在第53回里,红楼梦写了盛大的贾府过年的场景。在除夕节祭祀祖先,消耗精神体力的排场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这顿饭很有意思,叫做合欢宴。其中有一道汤,叫做合欢汤。
如果不止是为了一个团圆的虚名,而是考虑到这么多人的礼仪劳累,这道汤一定会是用合欢煮成的一道甜汤。在中医生药里有合欢解郁汤,专门疏肝清热,养血宁神。而这道汤前,大家是喝了酒的,合欢有解酒的作用。
除了这两处写到合欢,且都不是合欢花开的季节,只是轻描淡写,虽然我认为曹雪芹必定喜欢合欢,只是不记得在大观园里种上几颗吧。
但是我错了。曹雪芹一直没有忘记合欢。只是他没有明写。大观园里就有合欢,而且被黛玉和湘云宝钗经常看到。
在七十六回的中秋夜,贾家已经呈现败落的迹象,湘云和黛玉在凹晶馆的池塘边赏月,就着眼前景眼前事联诗,每句话都有实在的出处,或是典,或是实际景色。那么其中就有这样一句,出自湘云的口,“庭烟敛夕棔,秋湍泻石髓。”
黛玉听了,大叫好,说,你怎么想得出来?湘云说,昨天看见这个字,宝姐姐说俗话叫做明开夜合。黛玉说,这个字用在此时更恰。
黛玉的状态更像是心中本来就有棔,被人忽然说破那种惊讶。怎么你也知道?可见棔之美,棔代表的什么意向,黛玉早已经藏在心中。
棔,明开夜合,就是指的合欢树。黛玉为什么叫好呢,因为这大观园,这庭院里就有合欢,每天可以看到它们的树叶朝开夜合。所以她说,这个字,用得很应景,很恰当。
合欢树并不是特别珍惜的树木,既然大观园里有,曹雪芹写合欢树也这么矫情,偏偏不用合欢两字。是钟情于宝玉和黛玉的情感,故意这样半藏半露吗?
如此巨大而美的合欢树仅仅只是出现在这样一首诗句里,仿佛它只是模糊的一道绿色不起眼的布景。
直到一则脂砚斋的批语,让我看到了另有深沉的原因。原来在红楼梦林黛玉和宝玉第一次饮合欢酒的文字后,是脂砚斋含泪的批语“伤哉,作者犹记矮颐舫前以合欢酿酒乎?屈指二十年矣。”
以曹雪芹创作红楼梦,40多岁谢世,至少前80回,应该是作在35岁左右或者之前。往前推20年,他应该还是个10到15岁的孩子,他的朋友脂砚斋在伤感什么呢?难道真有个黛玉一起喝酒,然后香消玉殒?
这个秘密却也不难解。20多年前,曹家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酷爱合欢花。在他的诗集《楝亭诗钞》和《楝亭诗别集》里,多次出现合欢花。证明他在京城和江南的住所,都种植有合欢花。
“鲜红谁画剪春罗,夜合花开贮锦窝。
不著寻常浪蜂蝶,邮亭春水早凉多。”曹寅
“节气余萱草,庭柯忆马缨。”曹寅
而且合欢花酿酒是清朝早年京城流行的时尚酿酒,其方法仅仅流传在贵族间。那么曹寅自然会用合欢花酿酒款待客人以及自己的家人。而随着曹寅的病故,曹家马上转入了没落。所以熟悉曹雪芹家史的脂砚斋才如此伤感。
而正是为了保护红楼梦不被有人心对号入座,曹雪芹才刻意在红楼梦中淡化合欢树的存在,却又忍不住,将最美的情感寄托在上面。
那就是用宝玉黛玉三生的爱情以及黛玉眼中的合欢树棔树,做永恒的纪念。
那么曹雪芹还没有写的一种树,肯定就是楝树了。那也是祖父最爱的树,并且将楝亭作为自己的号。楝树开紫花,落下时濛濛。红楼梦中二小姐迎春住在紫菱洲,或者她的原型是曹寅的某个女儿,在迎春出嫁的时候,贾宝玉一首紫菱洲歌,是别有断肠。
初衣胜雪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