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笔记：为什么要砍掉滹沱河右岸的森林

梁东方

曾经怀着很是激动的心情，描写过《滹沱河右岸的森林》，描写过走在高大的杨树森林中的好感觉。以为那一片已经身处规划过的风景区的森林可能不会再被砍伐掉了，本身就已经是在绿化范围内了，周围都在密集地植树，这对于这一片已经有几十年树龄的粗大的杨树林来说，应该是最有幸的事情了。

曾经询问过，这片树林——在没有森林的北方，尽管它的面积不是很大但是也几乎可以称之为森林了——原来也属于一家一户的土地上的私产，后来国家搞滹沱河绿化，因为紧挨着已经蓄水了的河道，所以早已经在予以补偿金以后全部收归国有。

但是，这个周末，在骄阳下骑车走到这里，想走到森林里去避避暑气的时候才吃惊地发现，森林正在被砍伐，已经放倒了一大片，电锯声声声不断，正在抓紧砍伐剩下的树木。那些树龄在几十年以上的，甚至只是树干稍微粗大一点的树身上都已经画上了红色的叉，那就意味着马上电锯就会转过去，噌噌噌地锯断，轰然倒地，让赤日炎炎直接照射到已经被森林的荫翳遮挡了几十年的沙土地上。

和干活的工人们聊了聊，他们也只是说这是上边的命令，他们只是干活挣钱，反正不砍掉这些大树就不能买小树，不能买小树也就不能花钱，不能花钱他们也挣不着钱……

森林被砍掉以后，种上买来的非本地的树种。种得要横平竖直，种得要株距行距相等，种得要多少年都不会有树荫。这就是所谓规划绿化之后的结果。在一片以前没有树的地方，这样做也许还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在一片已经有了几十年树龄的森林地带还这样做，就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我们的很多绿化工程，第一个动作就是先将旧有的全部树木一律砍伐掉。说那些树虽然高大，但是不符合规划，没有站在合适的位置上。这里且不说规划过的种植树木的美与自然状态的不规则的树木站位的美之间孰优孰劣，就只是在干旱少树的地方任何既有的一点点树木资源都非常珍贵这一点来说，也是不应该砍伐的。

曾经在易北河边显然也是被规划过的沿河地带骑车走过，发现有一片橡树林居然有很多倒下来的大树，倒下来的大树上已经横生了很多枝叶，或者长了很多蘑菇木耳之类的木材衰朽期的生物；但是管理方对这种属于自然现象的树木状态，一律都不加干涉，一律都让它们保持原来的样子。他们的观点是，树木的自然死亡本身也是一种美，也是大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

类似于他们对于建筑的修旧如旧的原则，在自然园林上也多有尽量向自然状态靠拢的倾向：不管是什么样的树木，人工的也好自然的也好，都尽量按照其既有的生命周期予以保护，不加干涉，更不能砍伐，不能为了追求横平竖直而进行违反自然本意的“修理”。这样，才能给人们呈现出一副仿佛是未经人类干扰过的大自然本身的样貌。

我们未必完全照搬别人的自然植被或者园林审美，但是至少对已经自然生长在绿化地带的成规模的大树要予以保护才好。有人说杨树活不了多少年，砍了就砍了吧。实际上很多杨树是能活很多年的，原来的北京广播学院现在的中传大学里的大树有很多都是杨树，其粗壮高大笔直之状已经成为整个校园里的重要风景。经历了多少任校长这些杨树都被保留了下来，这实属不易，也实在是一种功德，尽管不在校园里的人似乎无法享受到这种功德。但是，人家的确做到了守土有责、守树有责。

在干旱少树的本地，我们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毁弃既有的任何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