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欣赏•《目的地》（8首）作者 黄明山
目的地（8首）
◎黄明山
沿江城大道，上四新南路，过梅林西路
右，再右
奔突于现实的边缘
绿草茵茵，到达预先购买的目的地
电梯送上马蜂窝似的楼盘
我占据其中的几点
如此渺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站在11楼上俯视、眺望
流年中的鹦鹉大地，面目全非
道路、隔离带、路灯和永无疲惫的车辆
似乎在开启某一个结局
我看不清城市的面孔
在汉阳
我一路寻找芳草萋萋
我的目光灼灼，老无所依
偶尔挤出几声蛙鸣
那是动用了见缝插针的倾听
而更多的是喧嚣，缠绕在梦里
我得到孟浩然的心境
一地落英，将近黄昏
鹧鸪声声里
我得到孟浩然的心境
平平仄仄的唐朝
山水抑扬顿挫
孟浩然捋一捋三千丈的胡须
还是乱了用词的分寸
“因君故乡去，遥寄式微吟”
我想把故乡改作桑梓
玩点小聪明
一千三百年的风尘
田园隐去了故人
“式微式微胡不归”
再回溯一千年
我们才勉强触摸到诗经
黄昏急匆匆地行走
星星点灯
总是照亮往事的鲜嫩与沉静
天 光
所有房屋的所有朝向
无论东南西北
万变不离其宗
比如此刻，迎着太阳
或者镀满天光
在注视者的目光中一样亮堂
风水打湿早被烘干的记忆
野草点灯，莽原匍匐在春风里
走过时间的忘川
天光美好，我心沉静
数不清的栖居之地或者九曲旮旯
数不清的大街小巷
总在忽略中
赤橙黄绿，暗换新装
闰九月
十九年七闰。闰九月绝少
秋风长久，被我赶到
也被我们赶到
我的孙子彬瑞过了两个周岁
农历甲午年，如此奇妙
在颖悟者的注视下平分秋色
一地菊花争热闹
其实我们知之甚少
不知回归年和朔望月多么精奥
两百年前，九十载后
闰九月遥不可及
却又近在咫尺
令我们一同走过这一遭
哪有时间看时间
我们，小小的忙碌
就忙得一塌糊涂
你在炸青鱼片和红薯
我在理芹菜与金针菇
“你看现在什么时间啦？”
“我哪有时间看时间啰！”
见缝插针的问答
突如其来，意味着有更大的忙碌
忙。忙什么呢？
无非，柴米油盐酱醋
一只小飞虫如何炼成落叶的颜色
一只小飞虫在飞，在飞
像童年中的水蜻蜓
却没有那么肥硕
像误入忘川的直升机
却没有那么笨拙
一只小飞虫飞过来又飞过去
仿佛在挑战我的注意力
一对复眼饱含若有若无的泪水
或者珍珠之光
十分憔悴的样子
安歇在住宅小区的绿化带里
只在眨眼间
我就看不见那小飞虫了
只看见满地的落叶
直到我看见小飞虫训练有素，一动不动
混同于一片落叶的主经脉
一只小飞虫如何炼成落叶的颜色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深知脑膜炎的疼痛
我深知脑膜炎的疼痛
春风里
甚至不堪轻轻的走动
即便是脚尖儿着地
同样势如霹雳
高烧41.5的头颅
几乎完全不属于自己
异常的昏顿却有异常的清醒
七十年代末
人力板车的轱辘
不停地旋转
驮起与时间赛跑的生命
在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医院
穿白大褂的医生
步履匆匆
偏僻的医术
依然迎来刻骨铭心的葱茏
也许三十年，六十年
覆盖了河东河西，或者忘乎所以
蓦然回首，我的救命恩人
一直隐姓埋名
孙绕膝
孙绕膝，一个慢慢逼近的事实
人海苍茫中，你将迅速明亮起来
同时暗淡下去
在时间的缝隙
你找回本能的哭与本真的笑
爬、蹒跚学步、跳跃
一分一毫
一分一秒触及人间的悲喜
生活原来这么这么具体
吃喝拉撒睡，如同演绎键盘的高低起伏
柠檬黄，磨磨牙
短时用过的牙胶，一转眼
弹性十足
转换为练习丢弃的玩具
手机或者音乐盒播放时兴的曲子
小苹果
莫名地火
还有那嫩嫩小手成年人的触摸
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节奏也能让一个幼儿尽欢
而你再一次明亮起来
直到成了一段
可以雕琢可以神奇的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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