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在青舟里,飘荡在大海上

读书有时候像旅游,那些大众的打卡景点,当然是必须去的,可是说实话,那些耳熟能详的书,我20年前就读过了。读书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个特长,根本就是童子功,所以对于我这样资深读者,有段时间喜欢去图书馆探幽,就如同去人迹罕至的思维巅峰,玩一些精神上的极限运动,体验文字和思想的快感。
而这段时间,我打算放慢速度,除了把喜欢的书多看两遍,还要珍惜每一本新书,感受那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清新感,比如近期读的《青舟物语》,读的时候,觉得仿佛在和旧时代的一位日本青年在对话,他带着我参观日本乡下的海滨,特别穷的小镇,非常底层的人群。充斥着贩夫走卒,妓女酒鬼,没有一个英雄人物或者传奇人生,全都是琐琐碎碎的小人物的故事,作者自己也经常食不果腹,可是,这些小小的随笔却生动可爱,真实有趣。
看了下作者,原来是1903年生人,1967年就去世了。他谈及的时代,我还没有出生,但是人性都是相通的,我很理解他笔下的这些人物,他们和我周围的底层小人物在人性深处没什么不同,狡猾的、贪婪的、胆小的、朴实的、厚道的……这种作品就像速写一样,把周围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写下来,亦有其不同寻常的意义。
尽管那个慢悠悠的年代,物质清苦的紧,但是生命一点也不萎缩,就连小孩子,都能张扬地玩耍,就连猫狗,都摇头晃脑自由自在,就连破烂的一条青舟,都可以想去哪去哪。没有网络,没有监控,没有条条框框,没有太多的规训和惩罚,甚至连文明都很稀薄,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蛮荒之地,也是清新之所,现代人是无论如何写不出来,那种地域特有的气息,就如同沈从文笔下的凤凰,只有山高皇帝远与世隔绝之地,才能有这样绝世独立的小品。
张芮的水彩画
而作者自己必定是个有趣的人,他虽然如实描摹,甚至不乏沉重的故事,但那个年代的情感分量沉甸甸的,生离死别也比现代人要深重,在情感越来越塑料化的今天,看到那种人类心灵深处的情感,也是审美上的一种冲击。
有趣的眼睛发现的趣事也无处不在,比如作者带当地的孩子去看电影,小孩对着影片破口大骂,骂的角度着实清奇,令人不由得莞尔。比如一对男女相约殉情,两个人情真意切山盟海誓,上演了乡下版本的《胭脂扣》,其实两个人准备的都是假药,但是即便是携带假药去赴死的人,也不否认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情感都是真的,当最后一对骗子都逃脱了自己编织的生死场,再次相逢的时候,都吓到彼此,也扭打做一团,骗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另一个骗子。比如有从事特殊职业的女人们故意在人流密集的河床里洗澡,作者划着青舟经过的时候,还被女人们招呼,作者一介书生,但是已经熟悉了此地环境,知道眼睛无论如何不能回避,否则会被奚落和嘲笑。卡尔维诺也写过类似桥段,卡尔维诺写的老教授走到天体海滩看到在进行日光浴的女人,眼光不知该往哪里放……同样是书生,卡尔维诺笔下的书生怯懦笨拙又故作天真,山本周五郎笔下的书生稚拙傻气又故作老成,都是经典的描写。
作者划着他的破烂青舟,悠悠地从河床里顺流而下,躺在大海上看书……在那个物质极其贫瘠的年代,快乐却来得如此简单,旧时代有旧时代的快乐:时间还跟资本无关,不必急吼吼的把身体、时间、头脑、颜值啥啥都兑换成钱,然后再去消费,而如今这个急吼吼的消费时代,消费其实和心灵的松弛、愉悦以及真正的快乐幸福无关了,搞钱花钱只是为了看上去比别人更快乐更幸福而已。
穷困潦倒的,躺在青舟之上,晒太阳,看书,这种“躺平”,也只有一个世纪以前的人才有条件享受了。
张芮的水彩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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