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纪律:欲望的可持续管理艺术
文/寇研
注重养生、锻炼,维护身体健康,保持标准体型,把身体看成自己必须善待的对象,也是不久前才开始发生的。
20世纪60年代以后,人们逐渐接受这个观念:身体是自己的伙伴,维护的目的在于“让这个伙伴平静,使其安心,以便更好地与主体和谐相处。”
肉身被看成“主体”的伙伴之前,原来的地位是工具。许多个世纪里,不管是在柏拉图之流开创的贵族哲学话语体系,还是紧接着延续数百年的宗教传统,在为实现某种哲学理念或者提升灵魂的课程里,身体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
身体认识观的革命性进步,得益于解剖学和物理学的发展,人们发现身体并不为某个神创造,而是受制于热力学原则,“是由热量和各种蛋白质所提供动力的机械”,遵循着能量守恒的定律。
也因此,身体从高尚的哲学目的,从神所赐予的“神性的清醒”中脱离出来,成为一种可观察、测量乃至可驯化的对象。
在米歇尔·福柯看来,也正是解剖学等技术进步对“人是机器”观念的塑造、强化,才在18世纪的工厂诞生专用于工作管理的纪律,在以特定时间和空间为基准的对人的言行的精准控制中,纪律增强了人体的利用率,是提高生产效益的利器。
也因此,工厂纪律对身体的管理,可谓是升华了宗教时代对身体欲望监督、防范的惯例,是新时期的禁欲风。
当这种诞生于工厂的纪律经过某种形式的包装,逐渐用于肉身,便是为我们熟知的健身、慢跑、节食等身体管理活动。纪律用于资本生产,是为提高效益,纪律用于身体管理,也是为寻求身体的高效利用。
但仍然不一样,前者是对被迫的劳动的剥削,后者是自主的挖掘身体潜力,都是肉身苦行,而消费主义文化的不同,在于赋予这种严苛的自身管理以潜在的市场价值:“苦行般的身体劳作所带回来的回报,不再是对灵魂的救赎或是好转的健康状况,而是得到改善的外表和更具市场潜力的自我。”
这貌似与鼓励无止境享乐的消费时代的主张相矛盾,但肉身纪律的重点不在压制,在控制和创造,“通过常规的身体维护而实现的对身体欲望的征服,在消费文化中被认为是成功拥有为人们普遍接受的外表,以及释放身体表现能力的前提条件。”
实际上就是,通过肉身纪律,使对享乐的追逐也归于精心筹划中,而不再是传统所认为的间歇性放纵。这是对享乐的新开发,是对欲望变现的一种可持续管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