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88章)

当738年春天来临,凉州的冰雪开始消融,王维准备启程返回长安时,吐蕃大军突然席卷而来,凉州城首当其冲。

自737年春天唐军偷袭吐蕃后,崔希逸就知道吐蕃大军绝不会咽下这口气,这一仗在所难免。因此,当吐蕃大军汹涌而来时,崔希逸并不慌乱,运筹帷幄,领兵迎战,一番激战后,最终成功退敌。

这晚,崔希逸在军中举行庆功酒,犒劳奋力退敌的将士们。庆功宴上,崔希逸和将士们痛饮美酒,激情满怀,但当人潮渐渐散去后,王维发现,崔希逸脸上的神采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辨不出悲喜的情绪……

王维端着酒盏,走到崔希逸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中是深深的懂得:“崔将军,不要想太多了,喝完这一杯,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崔希逸定定地看着王维,半晌后重重叹了一口气:“王御史,你知道那种失信于人的愧疚有多难挨吗?尤其是失信于一个曾经那么信赖你的敌方将领!我只怕,从今往后,吐蕃和大唐只会越来越糟,不知我能为两国重修旧好做些什么?”

“崔将军,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已经尽力了,请勿过于自责,保重身子要紧。”王维发现,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崔希逸似乎老了许多。很多时候,心里的痛比身体上的痛更磨人心志。

当崔希逸一心想着要为大唐和吐蕃重修旧好做点什么时,朝廷的一纸诏书毫无征兆地来到了凉州。诏书说,即日起,由中书令李林甫兼领陇右、河西节度使,调崔希逸任河南尹。

崔希逸在凉州任职两年,爱民如子,战功显著,但到头来,却从从二品的河西节度使降职为从三品的河南尹,这其中的缘由,明眼人一看便知。崔希逸怔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他难过的,倒不是自己无端降职,而是再也没有机会为大唐和吐蕃重修旧好做点什么了!

这晚,送走纷纷前来告别的将士后,崔希逸请王维单独留下说话。当屋里只剩他俩时,崔希逸“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王御史,末将有事相求,恳请王御史帮忙。”

王维大吃一惊,忙上前双手扶起道:“崔将军言重了,快快请起!”

崔希逸眼角噙着热泪,缓缓开口道:“王御史,我本想在这里镇守几年,尽最大努力修复边境关系,保一方百姓平安,以赎我所犯罪孽之万一。然而,如今我却连这赎罪的机会也没有了。我对不起乞力徐,对不起凉州百姓!”

“崔将军切莫如此伤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军不会永远在河南,他年或许又会披上铠甲,驰骋沙场!”王维扶崔希逸坐下,宽慰他道。

“他年驰骋沙场?”崔希逸喃喃重复了一句,缓缓摇了摇头,“如果是十年前,我还会有这个念想,但如今不会了。此番离开凉州,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崔将军……”

不待王维再说下去,崔希逸就握住王维的双手,一脸恳切道:“王御史,我知道你精通佛法,你回到长安后,能否帮我做两件事?”

“好,但凡我能做到的,定当义不容辞。”

“崔某先谢过了。第一件事,我岳丈生前信佛,已故多年,请为我岳丈超度作西方净土变,以追冥福;第二件事,我将奏明皇上,让我小女落发为尼,献身佛门,以示我失信于乞力徐之忏悔之意。皇上恩准后,请你帮我小女办理此事。”

“崔将军,这第一件事,我回到长安便可去办,这第二件事,还请崔将军三思呐。”

“王御史,实不相瞒,我已经想过千万遍了,且已征得小女同意,还请王御史成全。”

“既然将军心意已决,王某定不负所托!”

几天后,在西北狂风卷起的漫天黄沙中,王维和崔希逸一起踏上了返回长安之路。他们不知道长安是否欢迎他们,他们只知道,送他们到凉州城外的百姓们,是真的舍不得他们。

回到长安后,王维顾不上接莲儿回家,便着手为崔希逸夫人李氏的父亲超度作西方净土变,亲自撰写《西方变画赞并序》,开篇一句“法身无对,非东西也;净土无所,离空有也”,深得道光禅师赏识。

与此同时,崔希逸也向皇上上表,请求准许他女儿落发为尼,皈依佛门,李隆基并未多问,当即恩准。于是,王维忙着帮崔希逸女儿物色合适的出家之地,并撰写《赞佛文》:“左散骑常侍摄御史中丞崔公第十五娘子,于多劫来,植众德本;以般若力,生菩提家……”详述此事原委,表达崔家人对释迦佛的虔诚。

完成崔希逸托付的这两件事后,王维刚想松口气,不料,噩耗传来,崔希逸在河南尹任上病逝了,年仅40岁。

刹那间,王维如五雷轰顶般,久久怔在原地,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念头纷纷涌上心来。

崔将军是否早已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如此郑重地托付他这两件事?崔将军走得如此突然,是真的病逝?还是另有他因?如果是真的病逝,那元凶是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心病吗?这心病到底因何而起?从何而来?始作俑者是谁?罪魁祸首又是谁?

王维想着想着,不由泪流满面。他即使明白崔将军的真正死因,也已无法挽回崔将军的生命!崔将军死了,从此,大唐又少了一位顶天立地、忠心耿耿的好将军!

忽然,他想到了同样身为边将的高仙芝。仙芝是否该向崔将军学习,成为和崔将军一样的人?如果他以崔将军为楷模,他的家人是否也将承受和崔将军家人一样的痛苦?他不由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待王维送完崔希逸最后一程后,决定前往玉真观接莲儿回家。此时,距离莲儿十五周岁生辰只有十多天了。

当道童说王御史求见时,正在和莲儿说笑的玉真公主,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和莲儿一前一后迎了出去。

王维正绕过照壁,步入庭院,一眼看到了莲儿。半年不见,莲儿显然又长高了许多。只见她梳着双环花形髻,穿着藕色短襦和石榴红绫裙,有那么一瞬间,王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璎珞,无论是发型、穿着,还是神情、举止,何其相似!

“摩诘,听说你回长安后一直在大荐福寺,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大荐福寺,忘了长安还有玉真观呢!”忽然,莲儿身后传来了玉真公主的打趣声,将神思千里的王维拉回了现实。

王维忙快步走上前去,对玉真公主行了一礼:“公主说笑了。说来惭愧,微臣回长安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对莲儿照顾不周,让公主费心了。”王维看了一眼玉真公主,又看了一眼莲儿,眼底尽是愧意,“莲儿,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阿爷今日来接你回家,为你好好筹划。”

此时,缕缕春风吹来,抚过王维的头巾和袍角。眉宇之间,除了他与生俱来的高华气度外,似乎多了几分被西北风霜磨砺出来的厚重。

“阿爷,您千里奔波,回到长安后又顾不上休息,义母和女儿都很担心您呢。”莲儿上前亲热地挽住王维的胳臂,一脸关切道。

听莲儿说“义母很是担心您”时,玉真公主垂眸一笑,摸了摸莲儿的头发,柔声叮嘱道:“莲儿,你去厨下看看,午膳可是备下了?让厨下多挑些拿手的,今日咱们为你阿爷接风洗尘。”

莲儿点了点头,会心一笑,领命去了。玉真公主引王维步入堂屋,落座上茶后,忽然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摩诘,崔希逸将军英年早逝,你可知朝中是怎么议论他的?”

王维心中一怔,摇了摇头:“微臣回到长安,到朝廷交差后,告了二十天假,近来深居简出,倒是不曾听闻,还请公主明示。”

“摩诘,你知道的,吐蕃向来是大唐的隐患,皇兄对吐蕃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前年吐蕃侵犯勃律,皇兄命吐蕃退兵,吐蕃却将他的话当耳边风后,皇兄更是对吐蕃痛恨之至,下定决心必除之而后快。崔将军去世后,我本以为皇兄会厚葬崔将军,毕竟他多次打败吐蕃,战功显著。但却从朝中传来议论说,崔将军身在唐营心在吐蕃,明着替大唐打败了吐蕃,暗地里却一心向着吐蕃,和一个叫什么徐的吐蕃将军私交甚厚。这次去世突然,死因甚为蹊跷,据说是因为离开凉州后,和吐蕃那个徐将军断了联系,他心里割舍不下,才郁郁寡欢而死。”

听玉真公主一口气说完这些,王维腾得站起身来,握起拳头,在案几上重重捶了一拳,大叹一声道:“崔将军在天有灵,死不瞑目呐!”

认识王维这么多年,玉真公主还从未看王维如此动怒过,即使12年前岐王去世,他来玉真观找她一问究竟时,也未这般激动过。

她低头思忖片刻,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王维的后背,柔声道:“摩诘,你且莫急。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若崔将军人品有瑕,你定不屑来往,更不会帮崔将军张罗后事,撰写经文。因此,今日我且问你一问,你在凉州待了半年,可曾听说什么?崔将军为人,到底又是如何?”

王维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耳畔仿佛响起了崔希逸在凉州军帐中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王御史,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让末将心里过不去的,不仅是末将的失信,更是大唐的失信。从此以后,吐蕃怎么可能再信大唐?”

“边境之上,怎么可能再和平共处?凉州城池,不知会添多少战争?断送多少性命?我有负乞力徐,有负凉州百姓,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祸莫大于杀已降,汉代李广将军因诈杀降卒而抱憾终身,我背信弃义出兵偷袭,致使几千人死于非命,不是更罪莫大焉?”

“朝廷以为大唐军队神威英勇,所向披靡,其实是我欺骗友邦,欺骗乞力徐!每念及此,我便无地自容!”

…………

“崔将军言犹在耳,尸骨未寒,朝廷上下却如此颠倒是非,用如此不堪之语诋毁崔将军、辱没崔将军!无论如何,我要还崔将军一个清白,替崔将军讨回一个公道!”这样想着,王维心头的愤懑便渐渐转为一腔热血。无论大唐天子信不信他,他都要把真相说出来。至少,玉真公主会信他!

于是,他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将崔希逸和乞力徐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他长长吐了口气,定定地看着玉真公主:“公主,微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为崔将军歌功颂德之意。旁的不说,有一件事想必公主也是知道的?”

“摩诘,你的话我还会不信么?不知你说的那件事,是指?”玉真公主一边凝神细听,一边暗想,王维若不把她当做知己,怎么肯将这些话告诉她?心头不由涌起一阵甜蜜的暖意。

“公主,前年崔将军刚到凉州上任时,曾向朝廷上书,褒奖前任凉州节度使牛仙客节财省费,军储所积万计。崔将军这种褒前任之美而不据为己功的高风亮节,实在难能可贵。”

“此事我自然知晓。后来,皇兄还派刑部尚书张利贞前往凉州核实,确如崔希逸所言,牛仙客得以入相。论起来,崔希逸倒是牛仙客命中的贵人。不过,此次朝廷上下如此非议崔希逸,却不见牛仙客为崔希逸说一个字,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玉真公主眉头微蹙,叹了口气。

王维踱到窗边,看着远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肃然,半晌才摇了摇头道:“公主,微臣明白,无论是皇上,还是朝廷上下,无不认为吐蕃是大唐的公敌,身为大唐臣子,就必须和吐蕃势不两立。若是对吐蕃心存恻隐之心,便是对大唐不忠不义。崔将军的痛苦,就在于他和乞力徐有约在先,再率先违约。因此,他虽然凯旋而归,却胜之不武,对乞力徐深感自责……”

不待王维再说下去,玉真公主就走到王维身边,双手递给他一盏热茶:“摩诘,我理解你,也理解崔希逸。不过,古往今来,兵不厌诈,在皇兄看来,对付吐蕃、突厥等蛮夷戎狄,自然可以不择手段。我记得崔希逸去年率兵偷袭吐蕃成功后,皇兄提起此事,颇为炫耀。崔希逸对乞力徐的自责,若被皇兄知道了,不仅不会理解他,恐怕还会迁怒他和他的家人!如今朝廷上下如此议论崔希逸,恐怕皇兄已经有所耳闻了。摩诘,你也要小心行事才好,切莫落人口实。”

王维双手接过茶盏,目光刚好对上了玉真公主,她眼里的关切和心疼任谁都看得出来,心里顿时被某种柔软的东西触动了一下,忙低头喝了口茶:“多谢公主提醒。微臣只是觉得,崔将军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如此忠心耿耿的良将,身后却惹来如此非议,微臣着实替他不平!”

“摩诘,或许是我多虑,只是,人心莫测,世事难料,你一定要当心些。须知这世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在凉州待了半年多,回长安后又和崔希逸走得近,指不定会被某些有心之人议论是非?莲儿好事将近,你便是为了莲儿,也要小心些,你说呢?”

玉真公主娓娓道来,一字一句无不说到了王维心里。他抬起头来,久久看着玉真公主,忽然觉得,虽然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但今日却对她有了一种新的认识,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那个鸿沟,仿佛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阿爷,义母,午膳已经得了,请阿爷和义母移步厅堂。”莲儿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宁静,王维和玉真公主不约而同退后一步,一起看向莲儿,莲儿忙掩嘴轻笑,“莲儿打扰阿爷和义母说话了,莲儿先过去,阿爷和义母慢慢来。”说着,便转身一溜烟走了。王维和玉真公主相视一笑,也双双向厅堂走去。

当王维为崔希逸抱不平时,对于遥领河西节度使的李林甫来说,崔希逸仿佛只是一粒微尘。当他得知崔希逸的死讯时,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样凶险的战场都没要了他的命,怎么一回到中原就没命了?看来他是没有享福的命。”

李林甫此刻最关心的,是寿王李瑁何时能当上太子。

自733年通过武玉娘向武惠妃表忠心以来,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五年后,他最紧要的任务就是为李瑁当上太子排除一切障碍。

原以为太子和极具竞争力的二王去世后,李瑁当上太子无疑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但世事难料,武惠妃去世后,李林甫数次提醒李隆基立寿王为太子,而李隆基却一反常态,一开始不置可否,后来竟绝口不提了。

李林甫最善察言观色,他马上意识到,武惠妃去世后,皇上对太子人选定是改了主意!这晚,李林甫下朝后来寻武玉娘,两人许久不见,自是干柴烈火了一番。

待平静下来后,李林甫和武玉娘聊起了太子一事。武玉娘一脸不解道,为何皇上会改了主意?李林甫斜靠在床榻上,眯起眼睛道:“平心而论,在众多皇子中,排行十八的寿王,无论哪一方面都算不上出众。别的不说,就是子嗣方面也很是离谱,成亲一年多了,竟还没有一儿半女!”说到这里,李林甫捏了捏武玉娘的酥胸,嘿嘿笑道,“别看我已年过半百,这插秧播种的功夫,可比寿王强了去了!”

武玉娘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承认他这身功夫真是没得说,这不,最近又让家里的小妾给他添了一个儿子,算起来,已经是他的第23个儿子了!

看武玉娘脸上有些醋意,李林甫愈发得意道:“原先皇上要立寿王为太子,是因为皇上专宠武惠妃,所以爱屋及乌。如今武惠妃去世了,自然就另当别论了。而且——”李林甫凑到武玉娘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废太子和二王之死,全是拜武惠妃所赐,皇上估计已经猜到了,虽然以皇后的名分厚葬武惠妃,但对武惠妃的狠心多少有些寒心。我琢磨着,皇上会不会担心,若真的立李瑁为太子,废太子和二王的冤魂会不会去纠缠皇上?”

李林甫的声音越来越轻,武玉娘越听越是心惊,只觉得背后渗进一股寒意,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紧紧环住李林甫的腰,哆哆嗦嗦道:“哥奴,咱们,咱们帮了武惠妃,你说,你说废太子和二王的冤魂,会不会也来纠缠咱们?”

“哈哈,我李林甫天不怕,地不怕,区区鬼魂,又有什么好怕的?虽说皇上改了主意,但我李林甫向来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这太子之位,我还是要替寿王力争到底!只有寿王当上太子,才有我李林甫天长地久的荣华富贵、权倾天下!”

听着从李林甫胸腔里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武玉娘原本发颤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这世上,只要是李林甫想做的事,好像没有做不成的。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和李林甫一样了解李隆基的,还有高力士。不过,和李林甫力荐寿王李瑁不同的是,高力士力荐忠王李亨。

说起来,李亨命途多舛,差点被李隆基杀死在娘胎里。

李亨生母姓杨,出身于弘农杨氏,是关陇地区的名门望族。杨氏曾祖父名叫杨士达,在隋代任门下省纳言,武则天的生母就是杨士达的女儿。因此,论起辈分来,杨氏比李隆基大一辈。

710年八月,杨氏嫁给还是太子的李隆基,不久就有了身孕。李隆基本该高兴,但是,当时李隆基的姑姑太平公主大权在握,对李隆基很是猜忌,而东宫中又有许多太平公主的眼线,东宫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李隆基担心太平公主抓住杨氏怀孕之事借题发挥,指责他耽于女色、难当大任。当时,杨氏已怀孕数月,李隆基密谋张说将杨氏腹中胎儿堕去,张说只好送来堕胎药,李隆基亲自煎药,但当晚却梦见神人覆鼎。李隆基醒后马上告诉张说,张说说此梦是大吉之兆,其实是想护住杨氏腹中的胎儿。李隆基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留下胎儿,李亨这才保住了一命,于次年顺利出生,成为李隆基的第三子。

由于太子妃王氏无法生育,杨氏不敢独享为人母的喜悦,只好将李亨交由太子妃抚养,李亨从此成为王氏养子。李隆基登基后,杨氏生下宁亲公主。因当年张说解梦有功,李隆基特地将宁亲公主嫁给张说之子张垍为妻,成为一段佳话。

李亨自小就行事稳重,他最好的朋友是李隆基的养子、比他年长5岁的王忠嗣。或许,同样身为养子,李亨和王忠嗣懂得彼此内心的孤独。724年,养母王皇后病逝,729年,生母杨氏病逝,李亨愈加明白,没有母族势力的庇护,他更应该谨言慎行,远离是非,这才躲过了武惠妃的魔爪,避免了三皇子被废杀的悲惨命运。

在太子人选这件事上,高力士只对李隆基说了一句话:“皇上,太子为国本,废长立幼,国之大忌,推长而立,谁还敢争?”

正是这个“推长而立”,让一直举棋不定的李隆基心头一亮,将目光锁定在了三皇子李亨身上。

废太子李瑛排名第二,李亨排名第三,李隆基为何不关注大儿子李琮呢?

李琮出生于704年,当时,李隆基还是临淄王,李琮生母是李隆基爱妾刘氏。因为太子妃王氏一只没有子嗣,李琮自幼被李隆基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但世事难料,712年10月,9岁的李琮随李隆基在禁苑狩猎时,不幸被猿猴袭击,面部永远留下了一条刺目的疤痕,不再适合当储君。因此,715年正月,李隆基册立皇太子时,没有选择长子李琮,而是选了次子李瑛。

李琮曾因无缘太子而消沉了很多年,自李瑛被武惠妃害死后,李琮才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不是太子,才躲过了这场生死劫难。看来,帝王之位不是谁都有福消受的,他还是当一个太平王爷为好。因李琮膝下无子,李瑛死后,李隆基将李瑛的长子李俨、三子李俅过继给李琮,李瑛的其他几个儿子也由李琮代为抚养。

高力士对李隆基说,这些年来,忠王李亨仁孝恭谨,勤奋好学,他的师傅贺知章、皇甫彬等名士都对他颇为认可。更难能可贵的是,忠王洁身自好,远离是非,不掺和任何权力斗争,这不正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么?

和李林甫推荐李瑁是为自己着想不同,高力士推荐李亨,是为李隆基着想。在高力士看来,新太子要有利于李隆基安抚人心、安抚天下才好。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