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 | 爱情可以量化吗？生命呢
本 期 导 读
你认为指标数字重要，还是你的感知重要？
爱情是很微妙的，碰一个手指还是碰两个手指，看的时候看一秒钟还是两秒钟，它很微妙，正是因为它无法用刻度衡量，所以它弥足珍贵。
——梁冬
我觉得很幸运，在自己年轻还算开窍的时候，碰到很多原装中国人，他们都特别爱自己的生命，都大致相信，生命是极其复杂，无法用刻度量化的动态系统。说回来，我们的病来自于哪里？我们的病很可能就来自于—从系统上来说，就是这样的一种复杂性和多元化带来的不确定性。
有一个人叫查尔斯·汉迪，这个人很有趣，他是英国管理学派很重要的一个创始人，号称英国的「德鲁克」。他是欧洲管理学派很重要的一个创始人。他有一本书，名字是《超越确定性》。
他说了一句话很重要。他说：在牛顿时期我们开始似乎建立起一种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这样的观念，真理在那里，你跟真理不一致你就是错的。这个观念在这个地球上已经存在几百年的时间了，以至于我们也被这样的观念所束缚，于是就形成了所谓的对错。
于是牛顿以后，所谓的科学或者说那个时候的科学，简单的科学，初级的科学给我们带来一种观念上的东西，这个东西叫刻度。于是我们就进入了以刻度为标准的时代，我们的问题就来了。
这是一个人类的问题，而不仅是中国的问题，西方也有同样的问题。人类的问题源于它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管理学里面说一个东西如果不能量化那就无法管理，这话似乎没有错。所以就有了国家经济以GDP为导向，电视台以收视率为导向，我们看机器检查身体拍出来的片子，就有了多少点以上就是病，多少以下就不是病的标准。
这些问题表面上看是各个领域发生的事情，政治的问题，GDP的问题，电视台的问题，但是谈恋爱的时候，我们怎么衡量两个人一周吃几次饭，见几次面就叫爱呢？没见几次就不算爱呢？你显然不能用一个指标来衡量这一类事情。我们都知道爱情是很微妙的，碰一个手指还是碰两个手指，看的时候看一秒钟还是两秒钟，它很微妙，正是因为它无法用刻度衡量，所以它弥足珍贵。
现代企业管理为什么有那么多公司越搞绩效死得越快？索尼公司新任的CEO说绩效主义害死了索尼，为什么？
可以说当今医疗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开始不再注重——睡不睡得好，吃不吃得好，拉不拉得出来，是不是还有力气谈恋爱，是不是还活得长？这些在刻度面前都变得不重要了。对于医疗来讲，重要的东西转化成一系列的白血球，红血球，血糖，血压等指标。这个指标是经验相关值，但是它一旦变成你只看重的一个东西的时候，你所有的行为包括你的思维模式都走向了一个僵化的方向。
古人早就知道刻舟求剑是个笑话，但是现代人以绩效主义，刻度主义来体现，把我们对生命状态的体会变成一堆参数。
有一个很真实的故事。我的一个好朋友经我推荐去找一位中医大夫看病，他的胆固醇很高，脂肪肝很严重，各个指标都高，原来吃西药控制得很好，但是他就觉得自己吃饭不好，睡觉不好，很难过，反正周身不舒服。
然后他就找了个中医大夫，这个中医大夫就是按照中医经典的方法阴阳和合，阴阳平衡，升降沉浮等去给他调理。调理一段时间之后，我的朋友说我觉得挺好，信心满满地跑去做体检。体检结果是他的指标自从停了西药以后，「啪」的一下子就飚地很高。但其实他在做体检之前呢，他觉得挺好的，在调的过程当中，睡觉也睡好了，吃饭也好了，什么都显得挺好的，只是指标不正常。
他本来这三个月过得挺愉快的，觉得很有信心，所以他才敢去做体检，挺高兴的，一体检回来后，马上他一个人就呆在那儿，因为那个数字比他去看中医之前更差了，这种事情，我相信很多朋友多少都有类似的经验和体会。
什么重要？是那个数字重要？还是你的感知重要？
我在学医的时候，李可老师跟我说，有很多老年人到了七八十岁的时候都会有癌症。以前得癌症的人少，可能是因为以前的人活得短，还没有到得癌症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因为阳气不足，阳不足以化阴，它自然就会凝聚，阳气不足就阳虚了。结果李老说，当老人总是去体检，天天看刻度的时候，一发现问题就很焦虑，最后就吓死了。
李老说：有一些农村的老头呢，他也知道身体不好，但没钱，也找不到三甲医院的医生朋友，于是尽量地维持住，让自己活得还愉快，哪怕死也是在睡眠中安静地，愉快地死。李老就说：你到底要选择哪条道路？中医不一定比西医高级，不一定。我反复强调的是思维观念，这种观念就是——到底什么是重要的？重要的东西是可以量化的吗？
你睡得着还是睡不着觉，还需要带一个随身携带的机器来告诉你吗？现在不是有很多人都戴着手环嘛，美国现在很流行一个手环， 每天早晨告诉你总共昨晚睡了多久。它告诉你睡得很好，其实你觉得你睡得很不好，那听谁的呢？周杰伦会说：听妈妈的。
我并不反对科学，我认为科学是一种不断质疑又不断求真的过程，我只是反对愚蠢，粗暴，简单的科学主义。因为科学已经发展到了很复杂，精微，很「不一定」的状态。量子物理学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我们大部分的人在中学课堂上所学的物理，化学，也就是我们以为的科学吧，以今天的物理学，化学发展来说很多都是不究竟的。
这话不是我说的，有一本书叫《爱因斯坦自述》。爱因斯坦怎么说？爱因斯坦及他在小学和中学学的物理化学，他说：「今天来看，我认为不一定。」后来事实证明，爱因斯坦之后的物理学家也证明爱因斯坦也有他的局限性。所以真正的科学是不一定的，是模糊的，是多元的，是很复杂的，动态的，甚至是有和无都不能确定的。
而我们很多人，包括我们很多专家还活在上上个世纪的科学观念里，所以科学不是问题，活在初级原始的科学里面，并且以为这才是我要坚守的真理，这才是问题。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当今的中国活着一群四百年前欧洲的幽灵。可能你就是，你不要以为不是啊。我们中学学的各种物理化学的的东西给我们建立一种世界观，这种世界观就是说世界一定要充满了某种确定性，这本身就可能值得商榷。
最近我在太湖大学堂听中国科学院院士朱清时教授给我们讲述量子物理学如何帮助我们理解意识与物质的关系。他讲到量子纠缠，给我们列举了薛定谔的猫，也给我们讲到了波粒二象性。细节我就不复述了，大家都可以百度查到这几个相关字的描述。
但是朱教授作为一名严谨的科学家，他反复跟我们讲，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坚信我们的主观意识对于客观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而人作为一种有灵性的动物，我们在许多确定的事情面前的忽左忽右，忽生忽灭的转念是如何对这个世界构成影响的呢？
如果世界变成了一系列的被量化的参数以后，人以及生存的社会是否最终变成一组比特流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还有什么价值？如果你不相信除了刻度以外还有一点什么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选择永生了，我们可以选择把我们所有的念头，情感都上传到云端的某一个服务器里，等待着以后可以随时下载到一块石头或者一个自行车里面，或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如果世界只是基于数字或者数字之间的连接产生的意识的话，如果没有一个独立存在的意识，即人的意识，那么人只不过是一个即将被更高精度，运算更高版本的机器取代的另一群恐龙而已。重点来了，我觉得我们的共同价值判断特别重要，如果我们都相信是这样，那么我们将被数字化的系统取代；如果我们都相信只有刻度，那我们将被各种阿尔法狗和阿尔法猪取代。只有我们相信我们仍然拥有这之外独立的情趣和意志，甚至它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不被身体所限制的那样一个独立自由意志，我们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数字化时代坚守人类的尊严，并且超越机器，成为更高版本的人类。
所以不要随便地被一系列的参数绑架，不要让一系列的参数绑架了你对生命本能的渴望。
来源：正安聚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