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藏寺（组诗）

文/天涯种梦人李锐

进山

一架石梯  仿佛

悬挂在弥天大雾之中

大雾

看不见一个人的大雾

忽传来姐妹俩

焦急而稚嫩的

声音

姐姐 我看不见你了

你一步一步爬上来吧

我在前面等你

雾山 看不见山看不见人

只见两点红

在雾中移动

一条幽幽的小径

一条幽幽的山径 无声地飘向

绕山的白云 飘向夕照里亮亮的

小木屋 飘向藤蔓缠绕的柴门

穿过山林

头如被静洗涤

身如被静洗涤

春山一色 但见老鹰岩凸现

有归鸟翩翩鴉鸦 紫霞里的晚炊

蒸腾氤氲 仿佛那个乌有的梦境

涉过灵泉

肺如被神洗礼

心如被神洗礼

走在路上 步步

如行在画意仙境

离家愈远

仿佛离家愈近

夕阳看看

已坠落深林

今晚还是

先歇柴门

驻足山林

花已回暖 树已回暖

独自行走在早春的风寒里

从云雾之下 走到云雾之上

又走到云雾之中 感觉

我是在迷与悟之间穿行

天虽已亮 地虽已明

仿佛 依然还未走出昨夜

看来时的路 看将去的路

若隐若现恍恍惚惚 如还在镜中

如还在做着一个断断续续的梦

脚上的泥

跺成沉重的顿号

涌冒的汗滴

挥洒成

一个个

逗点

驻足山林

细听鸟音  方才明白

拥有双飞翼

才会收获灵犀

才会有诗意的

栖居

百岁山人

山很幽幽 林很

幽幽 鸟很幽幽

佝偻老树也临照深涧

潇洒地开一树静寂的花

虫鸣  比林中的

鸟声  还要意味深长

有白鹤自青霄  曲颈回望

有蝴蝶悬空  仰恋着花蕊

不着一笔  幅幅皆是

彩墨泼出的花鸟山水

一步一转景

一阶一踏琴

白云深处  劈柴养蜂釆药

住着一位  百岁山人

画图记亊 目不识丁

呵呵一笑

自谓本是太上老君的

第N代的得意门生

白狐

慢慢地向我走近

又慢慢地走远  仿佛

一只白狐  陌生地

拖着九条绥绥的尾巴

拖着九条庞庞的尾巴

把尾巴直立起来

就像花木兰穆桂英一样

插着九面战旗

又似九只孔雀

刹那之间

同时开屏

分明来到了我的窗口

分明来到了我的眼前

才一眨眼  它又回到了

另外一个空间  另一个

虚拟的世界

走到了  我的

视觉之外

山鬼

这山林太黑  像夹在两个

白昼之间的  长长的幽暗的隧道

山鬼走在最前面

像举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

只看得见光  看不清她

人们跟着火光

在黑深林的隧洞里摸索着前进

她是鬼？

她是神？

还是外星人？

分不清  她是线条

还是色块  她是一团气

还是一缕烟

她是具象

还是抽象

恍恍若我的梦里的梦

惚惚是另一个时间空间里的人

仿佛就要天亮了  虎声猿声

鸟声虫声煲成一林心灵鸡汤

一缕曙光投下来

这是百分之百的

勾兑视觉

勾兑听觉

触觉的

鸡尾酒

忽然  山鬼不见了

曙色也随之消失了

几千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

从春秋到春秋

从战国到战国

历史开了一个国际玩笑

不是山鬼忽然消失

而是我们因遭遇魔咒

而忽然失明

山鬼依然在前方

高擎着火炬  总是

人鬼情未了

观日出

把九十九级天梯也登上了

迎着冷风冷雨 如鸟

飞两肩 雪白宽大的浴巾

这是我随机抽取的一个早晨

我来看这一世的命一生的运

等待  等待

等待铁灰色的铅云裂开

一条缝一条路

我等待在

画眉鸟的千回百啭里

是朝霞在造就出红日？

还是红日造就出了满天的光芒？

躁动 涌动  波动

雾海 云海  血海

在望远镜里

时间在空间的产床上

声声在 阵痛呻吟

多少华夏的英雄俊杰

在云中影动

不信汉唐唤不回？

从高山下到谷底

再从沟底登到高峰

从昼到夜

从夜到昼

谁人知晓

这驻足于逆风

眺望东方的

情怀？

一个人的寺庙

多少次伫立在天涯石 我看见

苍茫中 在传递着一盏灯

多少次  伫立圣灯寺的灯下

我听见 天上传来杳杳的钟声

穿越过原始丛林 小车

如一只 迷了路的甲売虫

不信仙乐 只会天上才有

多少年来 你一个人在螺髺山雪

在寂地幽谷打坐修行

终于见到了你

天上的撞钟人

一看见你 我就知道

你就是那一座一个人的寺庙

隐现在 云雾深处

一个人面对山坳合十

于是  这里有了

一条  通天的路

一个人面对云峰合十

于是 这里有了

一座 禅林禅寺

一袭教袍

一头信仰

我看见所有的目光

所有的摄影录像

所有的所思所为

全都在你的四周

变无为有

变少为多

在茂盛的

生长着

下山

下山 回首

灵山寺依然翼立于浩雾之中

杳然飘来如水月松风之仙乐

下山 步步踏雾

还是浓得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森林

看不见飞鸟

看不见路

唯大师

开山开心的声音

渡人渡己的宏愿

越来越清晰地

显影在

我的

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