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春向桥乡白水街
向桥乡的山林面积和平原面积大约能对半开,在全体乡民们都没有出门打工之前,全乡人民也大约可以分为两类:靠山地吃饭的人民和靠水田吃饭的人民。说不上谁优谁劣,但两种类型的生活方式有着天然的互补性,以平原水田的稻谷对换各类山货,以维持各自瓦屋上的炊烟升起,与庭院边的花开花落,这种相对闭环的生活方式,在向桥乡到底存续了多少年?这也许是一个永远无法说清的神秘的谜。
多少年来,向桥乡境内这两种泾渭分明的农家生活,反映到人们肉眼所见的视觉投射上,就是境内天然地形成了两处街埠,向桥街和白水街。两处相距约四、五公里,向桥街处在白水河的上游,白水街处在白水河的下游,白水河就像是一条纽带,把两处小街埠串连在起,使其成为一个互为犄角、遥遥相望的整体。一乡之内,两处街埠,就像春节时一户人家大门边的对联那样均称、谐调。如今乡政府位于离大山不远的向桥街上,白水街离县城更近,一贯得风气之先,各项城镇人生活所需的设施一样不缺,活力充沛,像抗战时的重庆对于南京城一样,白水街很像是向桥乡的一个陪都。
当年在家乡参加集体劳动时,曾听老人们讲,旧社会时,我们这块地盘的治理机关是设在白水街上,叫“白水乡公所”。那时白水河没有坚固的堤坝,夏秋季节洪水肆意奔流,白水处于下游水猛位置,下大雨时水流八荒,天晴后沙滩广阔,是耕牛练习犁田的驯练场,也是那时官府钦定处决犯人的场所。层层黄沙裹挟着道道石砾,周围寸草不生,这场面够苍凉肃杀的,而且这处沙滩面积足够大,容得下四乡奔来的观众。解放前,农民的娱乐生活为零,因此这里每次处决犯人,总会招来全境乡民的如潮涌来,赶大戏一般。与犯人有亲属关系的,提竹篮为亲人送上最后一餐饭,然后扑倒在沙滩上泣血号哭,再然后准备着简陋的棺木,请人为被处决的亲人作收殓后事。
解放前的三、四年内,这里是国、共军事斗争的最前线,“中原突围”后很多新四军病弱战士,就散落在蕲黄广一带进山打游击,具体故事的情形就如同中央红军长征后,项英、陈毅所领导的南方游击战争差不多,严重的敌强我弱,新四军战士只能依靠山高林密求生存。就是到了1948年,解放军对国军在全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在这蕲北山区国民党的部队依然占有局部的巨大优势。国民党把持的“白水乡公所”召集各处保长、甲长开会,全体团丁上山,要用梳子梳的办法抓捕各山区的新四军战士,集中捆押到白水沙滩处决。虽然早已进入了火器时代,为了残酷立威,用鲜血染红黄沙的办法来杀一儆百,乡公所的刽子手对新四军战士还是采用大刀斩首的办法处决,并把有些战士的头颅挂在白杨树上示众。我乡曾有一“中原突围”退伍回乡的新四军战士,新婚蜜月期还未过,甲长带团丁找上门来,要捆人押往白水乡公所砍头处决。他的弟弟说,哥哥要是死了,刚过门的嫂子就成了寡妇,他愿意替哥哥砍头去代死。甲长和他是本家,且两兄弟俩长得很像,可以混得过去,他也不想本族过多减损人丁,多造孽,就同意了弟替兄死的办法。砍头的时候,这位弟弟的骨头很硬,刽子手刀刃砍弯了,人还是活的,刽子手只好再磨刀砍人,这弟弟的精神不亚于历史上的某些忠义烈士,这故事在民间传了很久。
不过过了数月,解放军在全国各地的巨大胜利也传到白水乡公所来了,一些头面人物为了后半生和子孙后代计,在处决新四军战士前也费起了踌躇,于是,这里也发生了一些暗通款曲搭救新四军战士的故事。解放后,因果报应,白水河滩上也枪决了一些手沾新四军鲜血的反动派。当年暗中搭救了新四军战士的旧豪绅、保甲长,也受到了当事人的作证保护,有惊无险地渡过了那几年血雨腥风、惊心动魄的时期
解放后,这一块充满了血与火激烈燃烧的土地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生机,搞土改,斗地主,分田地,成立农会,进行得轰轰烈烈。全乡农民们发自内心地说,共产党好,新社会好,可新的政府机关应放在哪里,这事情也经过了一些曲折。有人说,1947年刘邓大军南下支队最初是在藕塘村落脚驻扎的,所以新成立的人民政府应该在藕塘村。后又有人说,毛咀村是全乡最为中心的地方,新成立的人民政府应该在毛咀村。可毛咀村一马平川,有一年发洪水,这处淹得最厉害,政府机关放这里不合适。最后反复盘算,新政府机关就选定在向桥村献富坳上,这山坳上虽然发展有限,但是防洪水是十分可靠的。地点虽然确定在向桥,可是那时政府的名称定的是“白水人民公社”,与历史上的称呼是沿续的。
政府在进行向桥街道建设的同时,也几乎是平行用力地建设了白水街。向桥街上有的粮站、供销社、中学、医院等机构,白水街旁边,也是一样的不缺。这是因为白水是革命烈士抛洒鲜血最多、最集中的地方,还是白水代表了全乡平原农民生活方式的原因,还是二者兼而有之,这当然只能见仁见智了。历史的风烟,总是瞬间而逝,后人无论采用怎么严谨的态度,也无法完全地进行考证求实的,很多地方上的事理逻辑,还是不得不借助于猜测。
白水街附近的几个村,平均水田比上半乡人为多,种水田是他们最主要的农业活动,在没有出门打工之前,他们最愁的事务是家庭中的燃柴问题。田多山少,稻草虽然较多,但不是理想的煮饭燃料,且需要喂耕牛。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白水街附近几村几乎家家都置办了独轮车,晚稻收割后,他们就清晨推起独轮车,向上半乡山区走去,砍上好的木柴运回家。
在商业思维和商业嗅觉上,白水街上的人一向是走在全乡的前列,许多项的经营活动,是白水街上的人最先发觉,最先运营,然后全乡各处也开始了仿照和复制。在十多年前,白水街中的馒头做得好吃,十分适合老年人的胃口,全乡闻名,不少乡下的老人,拄着拐棍上白水街买馒头解馋,这就革了以前老式馒头的命。向桥街附近村民乘车到县城办事,总是估算着在白水街中吃馒头当早餐,渐渐地这事例就形成了向桥班车出行的一个惯例,无论大车小车,车到白水街中就停下三十分钟,乘客下车进馒头店吃早餐。
向桥街上各店铺的商品价格,多是以白水街上的同类商品为参照的,白水街上的同行当然是很清楚的,在商业上,两处的商铺是天然的竞争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向桥乡民的日常必需品,前往的购买地,向桥街与白水街,二者是非此即彼,没有第三处。为吸引上半乡的村民,白水街上有些商品故意比向桥低一元,向桥街上的店铺主当然心知肚明,可就是不为所动,不能跟着降价,搞恶性竞争。每当有村民说,这同样的东西,白水街可要少一元。向桥的店铺主笑笑说,东西从白水运上来,这运费也需要一元吧?村民想了想,觉得有理,也就照价买下了。
从数十年前起,乡里对教育就很重视,一个乡内建有两所中学,这是不多见的。白水中学和向桥中学,作为向桥乡辖区内的两所平级中学,各自培养了不少人才,也形成了很良性的有益的竞争。有一些年份,向桥中学的中考考得很好,不少白水中学的学生转到向桥来入读。白水中学的老师笑称,我们这里是像是乡下人家养仔猪的,专为向桥中学服务。白水中学的教学质量也很棒,近些年常收获很多奖励,为全乡民众所瞩目。
总之,白水街很像是向桥乡的门户,是向桥乡平原村的物资聚散之地,向桥街是乡里山区村的物资聚散之地,二者各有所长,担负着不同的商贸职能。近些年,随着国家城镇化建设的深入开展,原山区村的村民们多搬下山来,沿着向桥至白水公路边建房子开商铺做生意。白水街与向桥街连成一片的趋势,已经是越来越明朗,呼之欲出了。
白水河的水日夜不停地向县城方向的长江流去,出生于这河床两岸的年轻民众们,一天比一天开朗、睿智、豁达、上进。人是一切事物变化中的决定性力量,我们有乐观的理由相信,白水街的明天,一定是另一番令人难以估量、令人欣喜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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