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三十二）
少年时我们追求激情，成熟后却迷恋平庸，在我们寻找，伤害，背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爱情，这是一种勇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樱桃红了（三十二）
文｜宋宗兴
春节将至，牤牛屯年味十足，家家户户屋里都贴上了年画，房门柱上贴上'春联’，房门、大门也贴上了门对、福字，马车上、粮仓上及畜圈门也都贴上了对联。大门上还贴上了门神，庭院里红灯高挂。虽是风雨飘摇国难当头民不聊生的年代，可是牤牛屯的老百姓仍用这种中华民族传承了数千年的方式，祈求苍天能让来年有个好收成，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二壮在院子里劈柴、整理院落，樱桃领着儿子光良在往门上贴对联，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地驶来，三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远远见了樱桃就叫：“嫂子。”樱桃“嗯”着，问：“三壮，你这是和谁来的呀？”三壮说：“嫂子，你看谁来了？”樱桃一看，喊道：“秀君。”秀君激动地说：“樱桃。”樱桃急忙上前迎着秀君，欲接其下车。三壮上前说：“嫂子，秀君姐腿有不便，我背她下车。”说着三壮将秀君背起，往樱桃家里走，樱桃给了车夫付了车钱。
二壮见三壮背着秀君进了院子，急忙进屋将炕头整理一下。三壮将秀君慢慢放下，秀君斜倚在炕头。二壮说：“秀君可是好几年没来俺家了，今儿是咋的了，三壮给你送回来的呢？”樱桃接着说：“是呀，秀君是光良满月的时候来的呢，一晃五六年了，这腿是咋整的？”
秀君轻理了散乱的短发，对樱桃和二壮说：“说来话长，日本人占领咱东三省后，俺和东北大学的同学们上街游行，日伪警察到处抓捕游行学生，为了躲避抓捕，只好回到辽东。前几天俺和同学们还有三壮到辽东街头游行，又遭到日伪警察驱散，因为救一名同学春来，俺们和警察发生了冲突，日本警察开了枪，俺左小腿受了枪伤，在城里不便疗养，就想起了你家，让三壮送俺来了。”樱桃上前看了秀君的腿伤，说：“哎呀，好玄，以后可要当心。秀君，你是咋认识三壮的？”
秀君正欲回答，三壮接过话说：“嫂子，俺在城里泰记书局当伙计，韩掌柜的儿子春来和秀君姐是东北大学的同学，他们自奉天回辽东泰记书局后俺们就相识了，真是巧的很，后来知道秀君姐是你自小上私塾时的要好同学，光良满月的时候来过咱家呢。”樱桃说：“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既然来了，就安心在俺家呆些日子，把伤养好，正好快过年了，在俺家过年，咱们好好地叙叙旧。”秀君说：“俺有这个意思，就在你家过年了，回家怕俺爹娘看俺有伤难过。”
在秀君和樱桃说话的时候，二壮在外屋忙活着烧火做饭，三壮回自己家看望爹牛宝禄去了。
晚饭后，二壮到爹家居住，家里只剩下樱桃、秀君和光良。躺在热乎的炕头上，秀君的腿伤仿佛减轻了许多。樱桃和秀君自在四大庙念私塾时就是要好的同学，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夜晚，秀君和樱桃聊了起来。
樱桃问秀君：“秀君，你都二十四岁了，咋还不成家呢？”秀君说：“俺想东北大学毕业后到北平再继续求学深造，可是现在国家的形势不好，日本人占领了东北，还有野心要吞并咱全中国，现在国将不国，哪有心思考虑个人的事呀。”樱桃说：“你的志向远大，说起来让俺敬佩。”樱桃又问：“秀君，你说日本人能占领咱全中国吗？”秀君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日本不仅要占咱们东北，也想占领咱全中国，还要霸占世界，这就是日本帝国主义的野心。”樱桃说：“咱们中国不是有四万万民众吗，他们区区的小日本能占领了咱中国吗？”秀君说：“现在咱们中国军阀混战，国民党实行不抵抗主义，攘外先安内，将东北拱手让于日本人，现在张学良通电全国东北易帜，全国人民抗日热情高涨，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在南方组织开展了游击战争，中国有希望，希望就在这一些能代表中国广大劳苦大众利益的人身上。”
秀君的一席话，让樱桃刮目相看，没有想到秀君现在知道的这样多，眼界这样宽，能从个人境遇看到国家的前途，能将个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前途结合起来。樱桃说：“秀君，现在辽东城的形势你比俺清楚，土匪挡道，日本人横行，几个月前，俺们家遭到了胡子抢劫，婆婆被马车轧死，俺被胡子抢走，俺公公花了二百大洋才将俺赎回，俺娘因为想念俺而积郁成疾，竟想不开上吊自尽，经过这些磨难后，俺思想上比以前想开多了，这年头不能总是忍让，该反抗就得反抗，不能等着任人宰割。”
秀君一听樱桃的话，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对樱桃说：“樱桃，你家的遭遇俺在泰记书局和来你家的路上听三壮陆续说起过，俺也同情你，怕你伤心没有主动提起，现在俺没想到你在这偏僻的乡下，思想有这样大的变化，是呀，现在应该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有胡子消灭了，把日本人赶出去，国家强盛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我们才能不当亡国奴。”
樱桃也从被窝里坐起来披上被子和秀君坐着说话，樱桃说：“俺们屯子成立了自卫队，俺还在自卫队里分管妇女工作兼管金钱账簿呢，是众人推选的，俺感到挺自豪的。”秀君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呀，说明老百姓觉醒了，若是能将老百姓都组织起来，参加到抗击日本人、消灭土匪的行列中，我们就能胜利，将来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现在自卫队组织的咋样了？”樱桃说：“刚成立，捐了些钱物，已将捐款拿到铁匠铺订制枪炮去了，看来得年后取货，订了好几家才订制够数的呢，到那时你的伤也该养好了。”秀君说：“太好了，若是有幸能赶上你们自卫队开会或是有行动我也想参加。”樱桃说：“那太好了，秀君，今天听你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秀君说：“以后咱姐妹要团结起来，干点对老百姓对国家有益的事，不能在家当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你有这些经历也是你思想成熟的基础，你一定行。”
“娘，俺要撒尿，给俺拿夜壶。”光良夜里要撒尿喊樱桃的声音，打断了樱桃和秀君的说话。樱桃打理完光良，对秀君说：“秀君，天不早了，咱们睡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歇着吧。”说完，秀君和樱桃躺在温暖的炕头上朦朦胧胧中进入了梦乡。
三壮回到家中，牛宝禄自然高兴，二壮晚饭后也过来一起居住，牛宝禄弄了几盘菜张罗着爷仨盘腿坐在炕头喝酒。二壮说：“爹，俺吃过了。”牛宝禄说：“让你喝酒又不是吃饭，俗话说，'过过门坎，吃上三碗’，你吃过后喝点酒，大过年的还管几顿饭吗。”牛宝禄又对三壮说：“三壮，把李二愣子喊过来，一起喝点酒。”不一会李二愣子进了上屋，说：“东家，喊我有事呀？”牛宝禄说：“这快过年了，正好三壮回来了，二壮家里来了且（客人），咱们爷四个喝点酒，唠扯唠扯，大过年的，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数盘小菜，一壶老酒，四人团坐，感慨万千。数杯酒下肚后牛宝禄说：“今年过年与往年不同，往年家里应有尽有，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鸡鱼肘肉，山珍飞鸟，啥都不缺，今年可不行了，家破人亡，残败景像啊。”说完，牛宝禄抹起了眼。二壮说：“爹，您别这样，俺知道您是想起娘来了，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这样让俺们不更心里难受吗，现在三壮回来了，不也算团圆了吗，现在就是这世道，家败了的不光咱一家，家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呀，咱屯子成立了自卫队，或许胡子以后不敢来了呢。”
听二壮一说，牛宝禄抬眼望了望二壮，说：“二壮啊，现在没想到你小子也开眼界了，脑子开窍了，以前俺总认为你三杠子夯不出个屁来，现在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了，说的倒是这理，可是俺担心胡子事小，小鬼子事大呀，真要是小鬼子到屯子里胡作非为，那我们的日子可真的完了。哎，不说这些，大过年的，来，喝酒，咱们应该高兴才对。”三壮说：“爹，现在辽东城里反抗日本人的情绪也很高涨，我还参加了游行，二嫂的同学秀君是游行时受的伤，她不想回家，怕家里爹娘知道了不放心，来二嫂家养伤了，俺看只要日本人在咱辽东就没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咱屯子里组织了自卫队是件好事，俺也想参加。”牛宝禄说：“我和你大哥、二哥、二嫂都参加了，你还在城里谋生，你还是过完年回城里吧。”二壮说：“三壮，听爹的话，顺者为孝，爹有爹的想法。”三壮听了爹和二壮的话后，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酒过三巡，杯盘散零。李二愣子朦胧着醉眼说：“东家，快过年了，俺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牛宝禄说：“二愣子，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啥吞吞吐吐的。”李二愣子说：“不为别的，是东家您以前答应俺的事。”牛宝禄说：“俺答应你的事，差啥了？俺说到做到。”二愣子说：“你看俺光棍一条，三十好几的人了，您不是说给俺撮合撮合牛二爷家的胖丫吗？”二愣子一说，牛宝禄想起来了，说：“二愣子，你有话直说呗，还拐弯抹角地，再说了，你不早提醒俺呢。”二愣子说：“以前您家里事多，您心烦，俺怕给您添乱子，所以没有好意思开口，现在过年了，人也闲下来了，俺喝点酒顺便说一下。”牛宝禄一拍胸脯：“没问题，过了年就办这事，俺替你找牛二爷说去。”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VIEW
读而思
duersi
作者简介：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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