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 | 人间百合
总第1305期
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题记:在我唯美的心田里,愿每个世间的女子,都是一株清新雅致的百合花,迎着人间的风雨,安静地生长,散发着恬淡的芬芳……
湖南省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是我的娘家。因母亲过世,我赶了过来。有天,儿时的伙伴问我愿不愿意随她一块下乡,我一听是“老谷场”,当即答应,我曾跟着下放的母亲在那生活了几年。
儿时的伙伴姓吴,比我大一岁,教过书,当过乡干,此时是县政府一个部门退二线的干部,她和同事们来老谷场有公干。
我让她们办她们的事,我要在这一片转一转。
“哐、哐、哐……我是流氓,我是社会毒瘤坏分子”,“我是破鞋”,这一声声呼喊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这里是湘黔交界处,亘古未变的地貌——山连着山,层层叠叠的森林树木,仿佛没有尽头。深坳里,住着成千上万的苗乡侗族人,靠山吃山,世代繁衍,与世隔绝的村民,过着自享其乐的生活。老谷场是个小村寨,依山傍水,村子里的桂花树很多,每到八月中秋前后,十村八寨外都能闻到它的芳香。一条山里来的小溪,从寨中穿过,村妇和孩子们平日都在这里洗刷、嬉戏。夏日傍晚,劳作归家的男人们也偶尔到这里冲脚洗澡,偶尔会传来打情骂俏的笑声。村寨里的欢乐和忧愁,就这样日夜伴着哗哗的溪水流向远方……
春莲,就生活在这充满烟火气息的村寨里。18岁的姑娘一枝花——亭亭玉立,白净又俊俏。那时候,似乎家家都很贫穷,一般农家女,都要下地劳作,为家里挣口粮,但春莲就很少下地干活,只是跟着母亲打打下手。平时守在屋里,也是做雕蜜饯等手工活。春莲中等偏上的个头,梳个长辫子,出落得漂亮。父亲疼母亲爱,就连哥嫂也宠着她。有一次,春莲的大哥兴冲冲地从公社的供销社买回两斤毛线,让她织毛衣。春莲胳膊挎个布包,里面放着线团,走到哪里都边跟人叙话边两手翻飞织毛衣,那个年代,这可是奢侈品呀,村里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羡慕春莲好福气。母亲总是掩饰不住拥有如花似玉女儿的骄傲之情。那些结了婚的汉子见了她,也会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甚至许多小伙子们都不敢抬眼看她,可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漂亮,配不上她全家人对她的爱!
无可争议,春莲就是村花,一切都是这般美好!
春风拂柳,花草呢喃,曼妙中却有一种寒意不期而至。
有一年的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小木匠,打破了村寨的平静。
情窦初开的春莲和木匠好上了。两人在村民的红薯窖里偷偷“约会”被逮住。后来,兴奋的人们用绳子串起几双破鞋连同如野人般的佩戴饰品挂在她的脖子上,让春莲走两步就喊一声:“我是破鞋!”。只要她一停,看热闹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们就起哄,逼着春莲一声接一声地喊。春莲没有了眼泪,嗓子也哑了,蓬头垢面,目光呆滞……
春莲的后面跟着小木匠。人们让俊朗的小木匠担着挑子,扁担一头是棺材头(表明手艺职业),另一头是几块砖,上面还挂了一面锣,走两步就“哐哐哐”地敲几下,并高喊:“我是流氓!我是社会毒瘤坏分子……”。有些后生还捡起石块恶狠狠去砸小木匠。
终究,小木匠经过几场游街示众还是被放走了,闹腾过后的山村又归于平静。但春莲已不是全村男子的“白月光”了,理所当然成了十里八乡女孩子的反面教材,也成了无人敢要的坏婆娘。
过了两年,听说她嫁到外乡去了。两年后,又听说离婚回来了,后来,同村的一位40多岁死了老婆的中年汉子娶了她,还说不嫌弃她的名声,他们倒也恩爱了三四年,忽的一天,春莲失踪了。在那交通和通讯都不便利的情形下,她如何走的?大家又好奇、议论了好一阵子。春莲的母亲常常以泪洗面,期盼着春莲能回来,但心愿似风——穿过层林,无力地消逝在空中……
许多年都没有春莲的音讯……
“喂,走了!”。直到伙伴她们办完事回转,在山里喊我,我才从梦中惊醒一般,此时我已泪流满面。
40多年前的往事还历历在目,虽然那个时候我才7岁。我们的世间啊!男未婚、女未嫁,在如今,或许都是祝福,可彼时,那秀美的山村,那看似纯朴善良的村民,却没能宽恕一个女孩赤热的爱!但我知道,那个年代,无法宽恕青莲的,又何止这一片山村……
回眸往事,几多无奈。但无论什么岁月,我们依然要沿着时光前行……
多么希望春莲就在山的那一边!
作者简介
周星,安徽凤台人。教了大半辈子书却不是教师,从小就爱好文字唱歌绘画,都因柴米油盐的生活而荒废。而今,最成功的,应该算个户外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