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币学家手札:马定祥晚年致韩有政信函

中国钱币界名人手札是研究泉界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宝贵资料,向为我收藏之所好。

马定祥先生(1916.11-1991.3)是当代中国著名钱币学家。2014年4月19日,陕西知名收藏家韩有政先生(1942-)在其乾县家中,将珍藏多年的马定祥给他的21封信函,以及清朝、民国纸币数张,赵善长信2封,张包子俊、徐枫题词书法轴2幅,一并转让于我。返回西安后,我用两天时间对马定祥信函进行了研读,虽对他的钱币人生是管中窥豹,但感触颇深。

本文作者与韩有政先生(左)

相对于马定祥,韩有政为泉界所知不多。他大半生从事公路养护,集邮、集钞40余年,其中国历代纸币拥有量最高时达1000种1万余张,先后6次向国家捐献纸币2420张。以自己的收藏经验和实物为基础,出版有《韩有政收藏文集》、《旧中国民间钱庄纸币》、《中国各省地方银行纸币》、《中日实寄封选》、《我的集邮之乐》等7本。

展阅马定祥这批信函,21封中,信封与信笺同在的14封22页;另7封仅存信封,其中3封为马定祥病重时秘书代复。时间段为1989-1990年,最早的一封写于1989年7月1日,是马老应邀赴日本讲学回沪不久,时年73岁;最晚的一封亲笔信是1990年9月10日即赴美探亲之前所写,最后一封为1990年12月4日秘书代复,时马老已“访美经港回国”,“身体欠佳”。3个月后,75岁的马定祥溘然长逝。

综观马定祥晚年这批信函,书写工整,语气恳切,言简意赅,均围绕二人在纸币、实寄封及契据交换方面的事宜,为我们呈现了马老临终前两年一段鲜活的收藏历史。笔者浓缩出以下三点,从中可以看出这位钱币大师的大家风范。

一、追寻珍品,始终不渝。韩有政与马定祥通信的1989—1990年,此时马定祥币钞集藏宏富、鉴定一锤定音、数次无私捐献,名气很大。应该安享晚年,但他并未止步,依然“嗜钱如命”,执著追寻珍稀币钞。早在20世纪50年代,马定祥就和次子马传德专程去西安,从著名集钞家渠汇川处易得一张光绪三十三年秦丰昌银行壹两兑换银票,如获至宝。此次当发现韩有政开列的转让目录中有“陕百票”(清代宣统二年陕西大清银行兑换平足纹银壹百两券)和“陕四两”(陕西官银錢号五彩龙银两票壹两、三两、五两、拾两)珍稀纸币時,即于1990年3月2日、7月7日分别复信道:“对于陕百票,因我所喜,我愿遵您嘱以二十枚蟠龙实寄封与您交换”;“还有您的陕四两,我就想要一张,如愿割爱,我再奉上一些相当稀少的其他品种如何?”经过多次协商,最后按韩有政选定的交换方案,马老以带馈赠性质的交换,寄给韩有政中国人民银行1951年壹万圓马群蒙文版、壹万圓驼队维文版券,1953年伍仟圓渭河桥、拾圓工农图苏联版券,1949年南方人民银行伍角券等共10多张纸币及票样;8枚民国实寄封;加赠2本泉著--“《人民货币》卷一巨册,约重6.7斤”;台湾出版的丁张弓良著《中国军用钞票史略》。易得韩有政一张“陕百票”。韩有政十分满意,马老亦如愿以偿。

二、突出重点,提档补缺。一个人想要在收藏上玩出成就,就必须选定重点,有所取舍。这是我从马定祥这批信函中悟出的真谛。马老在1990年5月13日收到韩的纸币后回信说:“纸包已收,皆一般之物。”“我最最喜欢的是好铜元,其次是洋商客钞、前清早期票以及各种少的票样,除票样注重品相外,其余均以稀少为主。”1989年7月16日马老寄给韩有政“分袋装开之旧钞15组”,换韩之陕北券及所需要的纸币,信中说:“对于品相,我倒并不苛求,例如德华、正金、中法实业等外商钞,破旧些也无所,因我缺失也。”

韩有政喜集实寄封,给马老的去信每次都另夹回邮邮票。马老亦对实寄封“颇感兴趣”,不过注重于解放前者,且“最喜早期实寄封”。

马老还对早期特别是前清的契据乐于收藏,认为“这类契据集者乏人,是项冷门”。韩有政拟转让保存的韩氏家族比较完整的早期地契,马老在1989年10月16日去信说“以若干民国封,或若干您所配缺之纸币,以交换您所告我的一批契据,因我对这类东西亦感兴趣也。”1990年3月2日,马老随手在抽斗里找出“黑龙江分行拾圓期票、广东省伍分大洋票(光背)、江西建设银行伍分左右船、北海37年壹仟、吉林永衡七年五角、湖南四年壹拾枚、吉林永衡大洋拾圓(民十五)”共7张寄换韩之土地契。

三、守法防范,诚信第一。马定祥是一位遵法守纪的文博专家。韩有政与马老交往时国家《文物法》刚刚颁布。在给韩有政的第一封信中马老就明确表示“币(金银币拒收)钞皆限互相交换,以免人议”,“误会我俩在做生意”。在1990年2月9日的信中又强调:“我的原则是自从国家颁布《文物法》后,凡是钱币包括纸币,只谈同好之间互易有无,不谈现款交易。”同年7月8日信中说:“我曾再三劝告您勿对于票纸示价,尤其要防走私贩子用钱购买,如果那种人出岔子,那就难免使您牵连,届时您会受害非浅的。”不仅对韩多次提醒告诫,而且在信中示意防范,他说自己的大部分藏品都不放在家中,以防火防盗而存入银行保险库中。马老在与泉友交往中更加谨慎。他认为韩“乃一位仁人君子”,“您的集钞实已甚好,要配缺品不容易乐,一般的集钞家已不可能同您相论矣!”“您我相交虽尚不久,但我认为您是一位可交的同好,才乐于通信。”上述忠告和评论,既说明马老遵守法律,防范意识强,又体现了对后学的关怀和鼓励。

诚信是马老做人处事的基点。他对待韩有政和对待其他众多泉友一样“来信必复,有问必答”。交换中尽量满足对方,哪怕自己吃亏。但做事原则性很强,与韩商交换前即讲清纸币或邮品的品种及其品相,“互换之后,不要翻悔,也勿再行退换,否则太烦神矣!”。为了及时给韩回复,有时深夜伏案,甚至不顾天气炎热,带病在高温达38℃的室内汗流浃背写信。1990年1月11日的信更是带病在床上所写,因与韩“交换契据之事,尚未解决”。此情此景,感人肺腑。

他晚年与韩的短期交往见证了一位大家与普通收藏家的友谊。2016年7月25我向韩有政电话了解信中有关细节时,他动情地说:“马定祥先生不愧是一代钱币大师,可惜走得太早了!他前后共交换给我20多张珍贵纸币,还有不少老实寄封。而他需要的陕四两被人捷足先登,我深感内疚。马老不计名利、泉德为重、坦诚待人、矢志不渝的品德和锲而不舍、坚韧不拔的毅力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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