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选征文.散文】刘长城||年关
题字：周振华（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题词：王剑冰（著名作家，《绝版的周庄》作者）
年关
文/刘长城
上学以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一河之隔的界首，那时父母拉着满满的一车西瓜到界首的舒庄，扎扒集售卖，我就坐在车上。二十多里的路程往往要走上很久，何况还有那一车的笨重。那年的西瓜很便宜，低得卖到了八分钱一斤，虽然当时幼小，但从父母布满愁云的脸上我还是能够感到生活的困苦。
日子虽然艰难，好在能够满足日常的温饱。秋去冬来，剩下的就是我们最为盼望的过年。临近腊月，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购买来一块木质的模板，蘸上墨汁印在红纸上。显出的是武财神赵公明骑着猛虎手拿宝剑的图片，最下面是出入平安的吉言。那时候还很小，能做的就是把印好晾干的图纸收到一起。生怕被邻居们看到，每天就锁上院子的大门在里面赶制那略显粗糙的年画。
年关将近的时候，我出了一趟远门。父亲扛着蛇皮袋里的年画，拉着我的手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偷偷的走出村庄，步行到镇上去坐去阜城的班车，然后从阜城转车到利辛，再步行，再转车到某个记不清名字的小镇，然后打听某个村庄，父亲说我们同村的某个人的亲戚在那边，可以找到他有个落脚的地方然后进行年画的售卖。这些我是不懂的，只是记得那天转了几趟车，走了很多路。到晚上的时候才找到地方。
似乎能预感到此行的不顺，那天的风刮的很冷。在模糊的记忆里那个村庄与我们那并无不同，也许是陌生的缘故，感觉那里的破败尤甚于老家。
第二天的早晨我和父亲离开了那里，头天晚上他们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一些。年画并不好卖，前几天也有一个推销年画的，是那种印制精美的东西，但到得村里，也只是换了一些馒头，并没有带来预期的收益。后来我想，父亲之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离家较远而又偏僻的地方，一是害怕离家太近的尴尬，二是认为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会有人可以接受这粗糙的年画。第二天我们走的时候，亲戚给送到了街上，临走时还买了一包糖果作为愧疚的补偿。亲戚回去后，我和父亲又走了一段路，他扛着那一袋子的年画，手里拉着我。大路的旁边是一条不甚宽阔的小河，走到无人注意的地方，他松开我的手，慢慢走到河边。从他更加阴郁的脸上，我知道那种纠结的痛苦。随着他的脚步，我也木然地走到河边，就那样沉默着，沉默着，沉默着。他把那一蛇皮袋的年画都丢进了河里，慢慢地沉了下去，被染红的河水从下面冒了出来，红红的，像流不完的污血，在不断散开，散开，放眼处都是那污浊的红色，散开的不单是红纸的颜色，还有关于希望的破灭。那个爱哭鼻子的年纪，只是觉得心被揪着，眼泪却流不出来。
中午的时候回到了老家的集镇，还是一片热闹祥和，熙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处处是年的味道，从没有因为某个人某个家庭的不幸而有所改变，一切都在照旧，一切都在继续。是的，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所以还得生活，还得继续。
父亲从隔壁村卖猪肉的商家那里借了一些钱，因为回来后还要给家一个希望。乡下不断的鞭炮与烟花声，回过神，原来又是一年的年关。
作者简介：刘长城，一名爱用文字抒发内心情怀的下村扶贫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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