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斯多葛主义，塑造内心的反脆弱(塔勒布作品读后感之五)

01 法国大革命，人生无常

有一个国王，发现在处死犯人的时候，用来断头的刀锋非常容易卷刃。他亲自画图，将铡刀改良为三角形设计。那一刻，他地位至高无上，他希望这个利器更好地处决敌人。

但是，不到 1 年，他不幸被送上断头台，而那个断头台正是他改良设计过的那种，他就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

送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是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是一个容不得污点的洁癖者，他大力清除反对派，据统计他领导的雅各宾派把四千多人送上断头台，甚至曾与他一起的丹东、埃贝尔，也因为持不同意见被他送上了断头台。丹东被处死时，对他说的“下一个就是你”。

1794年6月4日，国民公会全体代表一致推举罗伯斯庇尔为主席，罗伯斯庇尔权力、威望达到空前的高度，但是仅仅一个多月后，他被“热月政变”推翻，也上了断头台，应验了丹东的话。

或许，那些参与法国大革命的，想不到拿破仑成为收割革命成果的人，而当这位拿破仑当上了皇帝，与凯撒、亚历山大齐名时，或许也想不到他后来会沦落到被流放到孤岛。

戴上皇冠的那一刻，也就意味者以后有天要失去它

黑天鹅事件推动着历史的演化，展现了现实生活的“随机”和“不确定性”，对于我们来说，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也是相似的。

回顾我们以往在遭遇“黑天鹅”事件之前，是否都是处在一个比较幸福的时刻？一个全职太太在觉得自己最有钱的时候，老公出轨了；一个收费员在庆幸自己工作比别人稳定的时候，收费站被拆了；一个刚刚搬进豪宅（贷款买来的）的大公司高管，告知被裁员了......

人生无常，财富、名声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生还没结束，这些身外之物随时可能消失。

如何你是上面提到的历史人物或生活中的假想人物，你会怎么想？（不要事后诸葛亮，而是处在事件发生之前）

明白了世界的“随机”和“不确定”本质，对我们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本文，也是塔勒布作品读后感系列中的最后一篇，来谈点哲学和心理学。

02 斯多葛主义与随机的世界

纵观塔勒布先生的随机性观点，不外乎是如下几点：

1、世界是随机的。但我们喜欢把世界“柏拉图化”、“模型化”，总有人认为通过随机获得的成果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2、黑天鹅推动历史的发展，有四大特点。稀有性、影响巨大、事前不可与测、事后可解释，但很多人通过事后来解释黑天鹅，就自以为能掌控黑天鹅；
3、反脆弱是管理黑天鹅的有效办法。反脆弱是不仅在风险波动中能保全自我，反而能够利用波动获得更多的利益。的但是很多人分不清脆弱事件和反脆弱事件，导致在脆弱事件中毁灭。[1]

来自古希腊的斯多葛 (Stoic) 主义哲学理念，却恰好符合塔勒布先生的黑天鹅和反脆弱原理，斯多葛学派号称古希腊四大学派之一（犬儒主义学派、斯多葛学派、伊壁鸠鲁学派、新柏拉图学派），当今很多国家政要以及硅谷精英，依然在推崇斯多葛主义。

一个哲学要能够实用，必须能够指导人生，更重要的是易于被常人所理解、能为日常生活所用、符合科学认知，而斯多葛主义做到了！

我们无法预测黑天鹅，但是我们可以管理黑天鹅！那么斯多葛主义是怎样做的呢？

首先，是极为理性的世界观。斯多葛喜欢以理性看待命运的沉浮，他们认为世界是随机的。斯多葛不认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他们相信“宿命论”，马可 · 奥勒留是古罗马“五贤帝”之一，他的名言展现了他作为一个斯多葛哲学家的风采[3]：

一个优秀的人应该迎接命运的织布机为他织出的所有经历；
如果拒绝命运的判决，我们就有可能经历搅乱安宁的悲痛、生气和恐惧；
无论什么闯入我们的命运，都必须学会欢迎它；
---- 奥勒留

一个优秀的人应该迎接命运的织布机为他织出的所有经历

第二，向内控制，而不是向外控制。斯多葛强调控制的二分法，向外的世事，如黑天鹅事件我们无法控制，但我们可以向内控制我们的情绪，练就内在东西。他们认为在无法控制的事情上花时间或产生焦虑是愚蠢的，他们只在自己能控制的事情上花时间。

所以，斯多葛不以成败论英雄，就如关公、项羽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们拥有内在的英雄气质，而成败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法完全掌控的。

第三，消极想象的反脆弱心态。我认为这一点是最重要的。斯多葛鼓励一种消极想象的思考能力，即在享受生活的同时，经常想象失去这些美好事务的场景，也就是最糟糕的场景，来消除“恐惧”等不良情绪。

这就驯化了反脆弱情绪，我要用下面一整节来说明。

03 消极想象与反脆弱

塔勒布先生把世界划分为三元结构：脆弱，坚韧，反脆弱。

大多“身外之物”都是脆弱的，例如我们使用的物品、房子、汽车等，它们越用越旧，总有一天报废；极个别事物是坚韧的，例如钢铁；大部分生态系统是反脆弱的，给予适当的打击，则越强大。例如疫苗产生抗体、锻炼产生肌肉、试错铸就成功。

那么斯多葛主义属于哪一类呢？

斯多葛认为财富、地位等都是身外之物，随时可能失去。财富、地位越多，特别是你认为拥有那些财富和地位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内心可能会更加脆弱。

已经被认同的一个心理学效应，是我们埋藏在深处的一个心魔，叫“损失厌恶”，提出者丹尼尔 · 卡尼曼获得了诺奖。就是指人是厌恶损失的，损失得到的痛苦，大于得到同样事情的喜悦。例如你被解雇遭受的创伤，远远大于被雇佣获得的喜悦。

斯多葛主义认为追求身外之物不可控，但是追求内心的提升是可控的，只要不断修炼，就能够达到内心安宁。因此，他们通过消极想象的修炼，降低对环境波动产生的负面情绪，驯化出抵抗“损失厌恶”的能力。

来自斯多葛哲学家塞内卡的名言，体现了他消极想象的修炼[2]：

我们应该这样生活，仿佛此时此刻就是我们的最后时刻；
追求快乐就像追逐一只野兽，当野兽被追上时，就会转过身来扑向我们，并且把我们撕成碎片
----塞内卡

从以上看，斯多葛的内心至少是“坚韧”类的，他们不论得到或者损失，内心都会保持安宁。

但塔勒布认为，斯多葛还具备“反脆弱”能力。斯多葛主义体现的并不是外部收益的反脆弱，而是一个强大内心的反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