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数星星的人 （2）

我对文字有天生的敏感，书上说，这叫天赋。

我的小学语文老师也教数学，每次算题的时候总会把自己给绕进去。一旦数字对不上，她就会异常紧张，满脸通红地对着黑板，不敢看我们，也不敢出气。

我自小对数学不感兴趣，一上课就会走神。

“你们会不会觉得老师将整个演算过程都写在黑板上很浪费粉笔？”我不止一次这样问我的同桌，也问我的前后桌同学。

“你说什么？她写再多又怎样，买粉笔的钱又不要你出！”前排的女同学无比惊讶地望着我。

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标准的大美人。

令人泄气的是，没过几年我就忘记了她的名字，只记住了她浓密的睫毛。

我不喜欢数字，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

女同学说到粉笔要花钱买，我以为的却是粉笔永远是用不完的，只是慢着点用不是更好吗？

要命的是，夏天的午后，总会有一点风，粉笔屑在教室里漫天飞舞，轻易便钻进我的鼻孔，让我忍不住连打三十好几个喷嚏。

我比较喜欢文字和图画，上大学的时候爱在梦里背诵小学语文课本，依稀记得这么几句：

——大兴安岭雪花飘舞，海南岛上鲜花盛开，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

做梦见到大兴安岭的雪和海南岛上的鲜花，我甚至忍不住要热泪盈眶。

我很容易情绪激动，但轻易不会影响别人。

更多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学校门口的大树下，看看树皮上会不会有蚂蚁或者其它虫子。我会将这些小生命一口气吹落在地，再耐心地看他们重新爬上树。

因为消遣的手段足够多，我的日记里总会记录一些奇奇怪怪的内容。

大多数同学写日记都以“今天”开头，而我多半会以某个人名或者某种生物开头。

“鱼要是睡着了，它会不会沉到水底呢？……”有一次，我在一篇日记里写道。

“它要是沉到水底，一定会被泥巴糊住嘴巴不能呼吸，它会憋死。可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池塘里有死鱼，所以，鱼睡着了还是浮在水中的……。”这是我的结论。

教数学的语文老师在一个有着微风的下午将我的这篇日记当成范文给全班同学念了一遍，还一个劲地夸我有想象力，甚至懂得一点推理。

我生性腼腆，并不以老师的表扬为荣，我甚至希望她将念日记改成演算数学题，哪怕让我一口气吞下十斤粉笔屑我也愿意。

随后的不知道多少年，我的作文多次被张贴出来，到高中的时候我甚至被班主任老师“命令”到课堂上去分享心得。

我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她，口气异常坚决。

“每个人的脑袋都是不一样的，构思作文自然也会不一样，我直到把文章最后一个字写完了依然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写，我这样怎么能给同学们做分享呢？”

老师并不买账，一番死缠烂打之后几乎要动用自己的行政权力。

我才不在乎她是不是有提前告知全班同学我要进行分享呢。

我只知道，我讲出来的东西既然毫无意义，何必去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妥协了，埋怨我“太倔”。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认为自己要有所改变，每个人坚持做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我在课堂上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断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写完之后再把“作品”揉成一团，丢在女孩子的脸上。

我说过，我是一个轻易便紧张的人，丢粉笔或纸团会让我觉得稍稍放松。

——我因此遭了很多同学的投诉，但这并不对我构成实质影响。

我成绩还不错，老师总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将我开除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