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发现的狗舌造型礼器
华夏文明起源情景之“暧昧”,真相之“不可名状”,是许多人不敢去触及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近,笔者在文章中频频提及“狗祖”“狗国”“狗崇拜”之类,令一些人感到不适了,在留言中遭来许多谩骂,因为他们不愿看到,光辉灿烂的华夏文明竟与“狗”有关。他们那颗装在玻璃瓶中的“文化自尊心”,有一种瞬间被击破的感觉,岂能不恼怒?
因为,在汉语环境中,“狗”是绝对贬义的,没有人愿意与之搭界,更何况与神圣的“祖先”挂钩。你可以说古人崇拜某种动物,但不能是狗,你可指出礼器上有“口舌纹”,但不能说“狗舌”,否则就有抹黑、贬低华夏文化之嫌。
但是,历史事实并不会因你的好恶而改变,文明起源的真相并不会因为你不敢正视就不存在了。其实被我们尊为人文始祖的“伏羲”,名号中就有“犬”。此“伏”就是由“人+犬”组合而成,如果没有“狗祖”观念,古人会随随便便地给他加上一个“犬”符?(纳西语至今把“人”叫作“xi”)
纳西族就有“人由狗生”神话。说是远古时候,大地上已经有了一切动物,就是没有男人。有一个女人住在石洞中,她感到很孤单,想找一个聪明能干的夫婿为伴。为此,她制作了一个石鼓,放到石洞外,宣布说:“谁能敲响石鼓我就嫁给谁!”石鼓是无法被敲响的。但有一天,石鼓响了,姑娘出去一看,是一只大黄狗在敲,她虽不太情愿,也只有嫁给它了。七七四十九天后,黄狗说要去办事了,告诫女人说:没有我来叫你,千万不要出门,也不要向洞外张望。女人答应了。狗出去没多久洞外就响起阵阵怪声,女人既害怕又好奇,就忘了警告,洞口探头去张望一下,只见那黄狗正在变人,身上毛发已全部脱落,就剩头顶上还没脱去,被人一偷看,它就停止了脱毛。所以,现在人生下来头顶上还有狗的黄毛发。
笔者可以肯定地说,远古时代的纳西族先民,对此传说是深信不疑的。古代游牧民族既然以征战为生,这个“狗”就成了男人的本色,很自然地会设计制作出狗舌型器物,以作“军旗”之用。有出土文物为证:
拉萨曲贡遗址出土的石制舌形器,距今至少已有4500年。
陕西城固宝山遗址出土的商代青铜舌形器,跫部刻画着一个带眼睛的“口”,以此说明此物是口中吐出的舌头,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金沙遗址出土的青铜舌形器
四川新都县马家战国中期大墓出土的舌形器。此墓共出土青铜器188件,多为五件一组摆放,因为铜器被浸在腰坑水中,出土时俨然如新。很多器物上刻有网状字符,这种奇特的文字曾在中亚流行过。
1959年四川彭州竹瓦街出土的舌形器,图案显示刃部确是以兽舌造型的。
四川彭州竹瓦街出土的舌形器
西藏俄支寺收藏的唐代舌形器,此物说明,这种礼器直到唐代仍在青藏高原上制作、使用着。笔者以为,这是源头何在的可靠佐证。
云南保山市昌宁县大田坝村白沙坡墓地出土的舌形器,年代约为战国晚期。墓地从地理位置上看,在古羌南下的一条传统路径上。
白沙坡墓地出土的青铜镜上有双兽站立雕塑(二白犬?),注意,下面还有一个口舌纹。
云南保山市白沙坡墓地出土的众多舌形器
笔者已经指出,藏语把舌头叫作“jie”( ལྕེ་ je ),同时把“王、王子”叫作“jie”( རྗེ་ je )。藏语把“法王”叫作“夏杰”( ཞལ་ལྕེ་ xa je ),意为“乌舌、神舌”。
笔者推测,这些舌形器当时叫作“节”(杰),也写作“截”,并不是实用武器,而是仪仗,在战场上作军旗之用。《诗·商颂·长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古人有注曰:“旁出为截。”
在博物馆里此类舌形器通常被标注为“斤”,笔者以为是错误的。因为“斤”是指斧钺,是砍杀之器,舌形器却明显是像矛头一样竖着的,不是用来砍削的。
笔者从敦煌吐蕃文书得知,直到唐代,这个“jie”( རྗེ་ je )仍是吐蕃帝国的重要官号,在所有占领区中都设有这个官职,汉文史料译作“节尔”,说是相当于“节度使”。王尧藏学文集中有《敦煌吐蕃官号“节尔”考》,说吐蕃的“节尔”还有大小之分,记载中有“节尔伦”“副节尔”“中等节尔”“小节尔”。
笔者以为,这个“节尔”藏语本义都是“狗舌头”,青藏高原就是这种礼器的文化源头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