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壁”宗夫人:嫁给不安分的李白是什么滋味

还胸藏文墨怀如谷,腹有诗书气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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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 王华;苏畅 - 茶禅一味

我叫宗多君,是宗楚客的孙女,也是李白的最后一个妻子。大家都称我“宗夫人” 。

世人都羡慕我能找个顶级偶像当老公。

曾经的我也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才修来如此福分。

他是个好老公吗?

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他的才华犹如神赐,他的身体里却总是有两个灵魂在打架。

但也正是这种极致的矛盾和拧巴让他成为了一个绝世脱俗的伟大诗人。

我深爱他,所以只能一次次在背后默默守望,直到自己变成一尊“望夫石”。

可是现在的我却想说,女人啊, “与其在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01 我明白他会来,所以我等
我爷爷是武则天的宗亲,曾经当过宰相,风光一时,后来出了些变故倒也衣食无忧。虽然身为女子,家人也很看重对我的文化教养。
我自小喜欢琴棋书画,喜欢研读诗文,家人们都鼎力支持。有那么几年,上门提亲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我心里开始莫名地厌烦起来,总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其实,我心里早就住了一个人。
他是那么的浪漫又超然俊逸,他骨子里的激越和永不服输的劲儿,总能让人不禁感叹生命的活力可以到如此境地。
即使他就像是天边的明月,我总能看见他,他却离我很远,甚至可能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和他有交集,但我就是没有办法不去想他。
天宝三载(744年)的一天,丫鬟小雪陪我在梁园散心,我心里的秘密无处安放,于是在琴前坐下,寄情于弦。
打道回府时,我突然被窗外白壁吸引住了。
“来时并未见得有如此题诗呀?”
小雪也很惊讶。
走近一看,墨迹还未曾干透。
那龙飞凤舞的书法和磅礴浩然的诗境深深震撼住了我。我开始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品读。
诗云:

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

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

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

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绿水扬洪波'。

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

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

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

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

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

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

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

舞影歌声散渌池,空余汴水东流海。

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

歌且谣,意方远,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诗的前两句就把我震撼到了,滔天巨浪,万里长河,如此壮阔有势的意象写满了强烈的失意感。很快笔锋又转入怀古纾怀,一浪浪冲击着我的心。
但是紧接着一个“登高楼”藐视一切不合理的人出现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和友人一起从开怀畅饮到纵酒高歌。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把失意燃烧成动力,无时不刻地传递此生必要实现“济世”宏愿。
我一边读一边暗想,这融天地之神韵的诗句究竟出自何人之手,这境界倒是有几分李诗仙的气韵。
我连忙把眼光移到落款:
李太白。
我心里大惊,回望四周已并无其他人的身影。
这时,一位僧人进来看到着急忙慌地想擦去。
我连忙拦住他,并脱口而出我要把这面墙买下来。
旁边的小雪也惊呆了,不知道我发了什么魔怔。
我没有犹豫,而是真的马上派人送来一千两银子。只求僧人帮忙妥善保管。
很快,我也听闻,那一天梁园来了三大才子。辅佐君王理想受挫的李白,科举失败的杜甫,干谒无仕的高适那段时间正结伴同游宋州(今河南商丘),面对梁园遗迹感慨非常,才于此挥笔抒怀。
不久以后,全城也都知道了梁园有个宗小姐,千金买壁。我明白他会来,所以我等。

02 寄书道中叹,泪下不能缄
他真的来提亲了。
在世人心目中,我们的年龄、身份是那样不对等。
“他虽然是个奇才,但已经四十多岁了,你才多大?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在安陆跟一个前宰相的孙女成过亲,许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就早早去世了。后来又有过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听闻他的孩子一直都寄养在亲戚家,不爱着家的他根本没怎么尽过父亲的责任。你可要想清楚啊!”母亲劝我。
我相当于是他第四个老婆。但我真的不介意。
因为“人这一辈子遇见爱并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见知音。”
“他是天才,本就不该为世俗所束,不然他的才华会枯萎的。”
李白也向我坦白,经历过了宫廷待诏又赐金放还的大起大落,经历了三段情感和丧妻的波折,现如今,灵魂的契合,心灵的相知已经成为了他再次成家的唯一信念。
几经波折,直到750年,我才终于和李白正式成了亲。
他什么都没有,就以《梁园吟》为聘礼,我就以粉墙为嫁妆,我们最终用最诗意的方式实现了这段姻缘。
“家本紫云山,道风未沦落”。求仙访道是我们共同的理想。于是我和夫君举家前往嵩山隐居了一段时间。
“遂造穷谷间,始知静者闲。”只有在这静谧里,他的那些怀才不遇的激愤才能得以舒缓停歇。
但是心灵得到休整过后,李白很快就提出了送我回梁园。即使屡屡受挫,他心中王侯将相的抱负从未削弱过半分。
我泰然支持。
李白本就是不羁的浪子仙才,给他足够的自由,他的才华才能源源不断。
我也知道,一个人漂泊久了,他必定还是需要一个家的慰藉来重新蓄能。
所以我把梁园打整得好好的,只为等他随时回来。

胡燕别主人,双双语前檐。

三飞四回顾,欲去复相瞻。

岂不恋华屋,终然谢珠帘。

我不及此鸟,远行岁已淹。

寄书道中叹,泪下不能缄。

­——《秋浦感主人归燕寄内》

我知道,这位诗仙一向不怎么写诗给家人,但是他还是会经常寄给我,那时我真的相信,我于他终究也是不同的,这是我独守梁园的最大慰藉。
03 桃源梦断,思君须上望夫山
公元755年,安禄山发动叛乱。皇上远走蜀地。家国遭难,我强忍着孤独和恐慌。
这一次,他义无反顾地跑回来接我了!我的心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他果然还是那个仙气飘飘而侠义的他!
于是我开始跟着李白辗转逃难,先是洛阳,不久洛阳陷落,我们又前往宣城,直至越中。
最终我们逃到了庐山五老峰下,我们一起修建草堂,又过起了起我们向往已久的隐士生活。
我们一起修葺的草堂虽简,但是经过精心布置,亦格外温馨。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小的屋里到处都有他的声音,都有他的味道。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山中与幽人对酌》
庐山的树叶青翠欲滴,山间清泉清冽又甘甜。他舞剑,我抚琴。我们在花前对饮,在月下吟诗,我们还会携手出入高峰密林去求仙访道·····
庐山的风景真的太适合作诗了。
他在这里写下了著名的两首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望庐山瀑布其二》
在这里,我们一起享受到了太多心灵的自由带来的幸福。
外面的一切纷乱,此刻都与我们无关。
这就是我们的桃花源。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李白不是天地间的仙才,他只是我的丈夫,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满以为因祸得福。
每次醒来看着枕边熟睡的他,我都忍不住抚摸着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看好久,我只希望时光可以再长一点,慢一点。
然而,我到底是欺骗了我自己。
“以隐求仕”不过是惯用套路,我又何尝不了解,他不过也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终于到了那一天,永王三顾茅庐,聘他入幕。我的桃源梦破。
“你不要去,好吗?!”
“不,我必须去!”
“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一点,说好的一起去求仙访道呢?!”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必须去,你不是最懂我的吗?”
“这回不同,你不能去!正因为我太了解你,以前我都支持你,可是此去必然异常凶险!!!
我虽然不懂政治,但是祖父那一辈所经历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我是见识过的,我们能幸存于世,好好活着已经是万幸。这回你必须听我的!!!”
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只留下三首诗:

王命三征去未还,明朝离别出吴关。

白玉高楼看不见,相思须上望夫山。

出门妻子强牵衣,问我西行几日归?

归时倘佩黄金印,莫学苏秦不下机。

翡翠为楼金作梯,谁人独宿倚门啼。
夜坐寒灯连晓月,行行泪尽楚关西。

他的眼睛里闪着昂扬的光。留下我满脸泪痕,久久伫立变成一尊不敢有心的“望夫石”,独自焦虑担忧、独自凄凉。
04劫后余生,终负了相思意
我能想到永王绝不是平叛那么简单,他却不信我,他是谁,他这个人永远都只相信他自己。
他满脑子都是浪漫和情怀,从政最需要的理性判断和果决,他几时有过?
永王找了那么多人都选择了不去蹚这蹚浑水,可他还是只愿意相信永王是救国救民的英雄。人心难测啊,更何况牵扯帝王家!
我一直是那么爱他,我愿意接受他对家庭的和对我的照顾不周,我愿意上天入地一万年都追随他。
但他在政治上竟幼稚到如此地步,我心痛心恨又心忧不已。
我只能每天盼着他的消息。
果然,我最担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一封信传来,李白被捕,罪名:“附逆作乱”。
我感到一阵眩晕。这可是死罪啊!
但是当时的我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决不能倒下,我得救他呀!
我立马写信给我弟弟,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们的。我还翻出了我积攒的一切值钱的首饰,翻过险峻的吴章岭,向浔阳进发。
我动用了我的亲族里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却不敌“树倒猢狲散”的现实。
这可是涉及谋逆的死罪啊,别人都避之不及。我已经记不得遭遇过多少次闭门羹多少次奚落,也记不得身心有多疲惫多伤痛。
我甚至顾不得尊严跪下去求了高适的妻子,希望她能看在我们昔日的交情上跟他的丈夫吹吹枕边风。然而并没有。
我百感交集。
无心插柳柳成荫。最终还是李白以前救过的郭子仪这次出了大力救了他,他最终被治罪“长流夜郎”。
死罪虽免,可这也意味着我们从此后会无期·····
“我非东床人,令姊忝齐眉。浪迹未出世,空名动京师。适遭云罗解,翻谪夜郎悲。”弟弟把他写的诗带给了我。
我的泪水如江涛奔涌,却又无可奈何。
可能是老天也终于想稍微垂怜一下这个天才。不久,遇上了大赦天下。流放取消!
思念像成精的万年藤一般缠得我快要窒息,我迫切地想写信给他,却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过得怎么样。
“夜郎天外怨离居,
明月楼中音信苏。
北雁春归看欲尽,
南来不得豫章书。”
我迫切地期待着劫后余生的珍贵重逢,然而我就收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书。
这一次,我笑了,泪水滑进嘴角,好苦。
他又去漫游干谒做他所谓的大事去了。流放是他心底不能触碰的伤痛,但这种劫后余生的情绪却激发了他更加昂扬的建功立业斗志。
这很李白。这就是李白。他的拧巴,他的矛盾,他的越挫越勇造就了他无比激越的人生。我却感觉已经有些心力交瘁第一次有了独自入道归隐之心。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早发白帝城》
一首传唱甚广的诗作辗转到了我的手中。我仿佛看到他行自白帝城,忽闻赦书惊喜交加的样子,也感受到了他放舟东下一日千里的痛快。我的心突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爱情是会让人成长的,我的心已经不允许我再去等他。

我决心自己去修道。

成全了他一辈子,我把他还给天下,我要成全一下我自己。

后记:

有言云:若有所待便是人生,若有所憾也是人生。宗夫人和李白的这段感情始于心甘情愿,终于愿赌服输,到底没能圆满收场。

李白终究是属于天下的。

而宗夫人最终的选择告诉我们,一个人的幸福,别人是给不了的,真正能给的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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