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梅兰芳的牢狱之灾/侯国平
一九一五年,梅兰芳受到天津同行的邀请,来到日租界上一个叫下天仙的戏馆唱几天戏。他就住在日租界内,一个叫乐利旅馆的地方,离戏馆子很近。
梅兰芳演出的剧目叫《牢狱鸳鸯》,戏文很好,唱得也好,生意更好,台下挤得满满的,只差没有加座了,连过道里也挤满了人。这时,检票员发现几个没有买票的人硬要往里挤,劝也劝不住。前台经理孙三见状便上前劝阻说,我们今儿正上座,位子还嫌不够,哪能让人听蹭,那几个要听白戏的人,高低不依,争吵起来,孙三坚持不让进,那几个就说,好,咱们走着瞧。恨恨而去。孙三仗着他在天津地面人熟路广,也不理会他们。
这一回孙三看走了眼,那几个要来蹭戏的人,并不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而是日租界警察局的白帽子。这些白帽子,是日本租界警察局的警察,比街面上的巡捕权力更大,什么事情都能管。这里面自然是日本人占大多数,但也有一部分中国人。因为他们戴的帽子中间有一圈白布,所以背后人们都管他们叫白帽子。那些戴了白帽子的中国人,自以为很了不起,仗着背后有日本鬼子的撑腰,就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尤其是见了租界内的中国人,更是想干啥就干啥。随便进入中国人的房间里去检查,借机勒索。你要是不敷衍他们一下,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老百姓受尽了他们的压榨,却又敢怒不敢言。提起白帽子,老百姓没有不害怕的。
因为孙三得罪了那几个白帽子,梅兰芳的牢狱之灾很快到来了。那一天,梅兰芳在乐利旅馆吃过晚饭,又休息一会儿,然后带着跟包聋子,出门坐上了戏馆为他配备的马车,往戏馆走去。才过了几 家门面,有一个白帽子就过来拦住了马车,张口就说赶车的违反了警章。车夫刚要和他分辨几句,那白帽子就不由分说,抽了车夫一个嘴巴子。梅兰芳见那白帽子很客气地说,我是梅兰芳,我在下天仙有戏,误了场子,观众是不答应的,请你通融一下。那白帽子听了,把眼一瞪说,不行,不行,我们公事公办。说着就强行把马车赶进了一所大院子里,门前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大日本帝国警察署,这块黄底黑字的牌子,让梅兰芳不寒而栗。
梅兰芳和跑包聋子被关进了一间小房子里,可谓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车夫犯了警章,为什么连坐车的人也一起关进来呢?这是哪家的王法呢?梅兰芳马上想明白了,这是故意找他的事。并不是车犯了警章。他迅速冷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吧
跟随梅兰芳一同被关进来的,还有一位搭档叫姜六爷,他被关在了另一间屋子里,他不停地大声喊冤枉,喊叫声引来了巡捕的观看,其中有一位姓王的小个子巡捕,认出了这是下天仙戏馆的人,而他和戏馆的老板是朋友,于是他连忙打电话通知了戏馆的老板薛凤池。
这时的戏馆里演出已经开始,左等右等不见梅兰芳的面,老板急得团团转,忽然接到了电话,连忙通了关系,赶到警察局的牢房里接走了梅兰芳。
戏馆老板薛凤池一个劲儿朝梅兰芳赔不是,说让梅老板受委屈了,白白地叫他们关了大半天。梅兰芳顾不上多说,因为救场如救火,戏早已开锣,就等他上场。那些在场内正在起哄,准备大闹一场的白帽子们,蠢蠢欲动。正在这时,梅兰芳粉墨登场了,一场大闹戏馆的预谋失败了。
事后,梅兰芳还是感到了一些后怕,尤其是在日租界上,那块黄底黑字,大日本帝国警察署的木牌子,对他印象很深。像他这样一个名气很大的京剧艺人,到了那里什么也不是,一个小警察就能把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关起来,一点理由也没有,想想就叫人心生恐惧。
多年以后,说起这件事,梅兰芳仍心有余悸,一种难以自己的悲愤,油然而起,他时时警策自己,要努力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让那些屈辱的日子,早点过去。
作 者 简 介
侯国平,河南正阳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曾在南风窗、中国经济时报、中国安全报。大河报、郑州晚报等10几家媒体开设专栏。河南作协会员。现居平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