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湖荡边(上)/若烟

文/若烟

我家住在湖荡边(上)

“大跃进”的前一年我出生在宝应湖的北岸边,也就是严家荡大圩上。说是大圩,实际上就是一条将宝应湖与圩内农田隔开的堤坝。

坐在家门口宝应湖一览无余。

枯水季节的宝应湖纵横交错的河道给人们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也是人们连接外部世界的主要通道。在当时的年代,船是我们那里百姓的主要交通工具,捕鱼捞虾、积肥揇渣、上柴滩,需要进县城买卖的大宗物资等都是通过船来完成的。小时候母亲曾带着我坐船进城去卖猪,家中砌房子去城里买木材、买砖瓦和石灰(那时还没有用水泥)。而汛期到来后站在家门口看到湖面上波浪滔滔,一眼望不到边,偶尔看到一条船就像一片树叶飘在湖面上。

记得每年讯期都有防讯人员给大圩加宽加高。原先我们家就住在圩堤上,到后来圩顶比我们家屋顶还高,圩外的水位超过了我们家房子的高度。那几年汛期中都有许许多多的拖队沿我们家大圩外坡抛大量的石头,以防风浪将圩堤打垮。为保障我们住圩堤群众的安全,大约1966年左右开始逐步将我们搬离圩堤上。而真正消除我们严荡大圩防汛压力的是国家开挖了入江水道工程,宝应湖荡由此成为周边百姓的幸福湖。

因生长在湖边,儿时学会了很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存技能。现在虽已年过六旬,满头白发,但儿时好多“吃湖”的事情记忆犹新。

难忘的充饥野草。

还住在圩上时,门西是我三服内的大伯。大伯家有四个儿子,仅靠大伯捕个鱼捉个虾,加上生产队少得可怜的口粮,经常吃上顿无下顿,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四个哥哥都比我们大得很多,记得年龄最大的大哥春红和我父亲年龄一般大。而最小的四哥与我大哥年龄相仿。他们家虽然困难,但几个哥哥都大了,捕鱼捞虾摸蛤蚌,也能换些小钱,不过那时候也不值钱,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钱买鱼虾吃,填饱肚皮是头等大事。我记得在大伯家看到最多的能吃的野草野菜是:毛草胡子、张叶爪子、野芦茼,还有蒿古(野茭白)。这些东西弄回来后经我大妈妈的加工非常好吃。比如,毛草胡子和张叶爪子(这两种都是野草的根茎)放在锅里象炒花生那样炒,既香又脆,非常好吃。蒿古一般是蒿草当烧火草,烧完后把灰从锅堂里扒出来,然后把蒿古捡出,吹一吹,再用手搓一搓扔进嘴里既香又绵软,就象现在的香蕉吃在嘴里一样,但一点不甜,仅管满嘴全是黑的,但很当饱,也不难吃。野芦蒿放点高梁面做成芦蒿饼那就是高档的了,甚至家中来客还能招待客人呢。那时,我们弟兄姊妹都小,父亲又在外面工作,经常到大伯家趁饭,所以,对这些吃的东西比较了解。

自己学会挣钱。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就同邻居的小伙伴们到湖里采摘野菱。采接野菱的交通工具是家里用来洗澡的大桶。大桶是椭圆的,高一般30公分以上,宽一般50公分左右,长一般在一米五左右。一根竹杆当槁子,两块比手掌大一点的木板当划桨,一段直径20至30公分的木头段当櫈子,再备一把伞或一块塑料布,条件好的人家带的雨衣。这就是摘菱角的全部工具。每到中秋节前后,一到放假的早上天不亮妈妈就喊我起床,煮上一碗面条当早饭,中午再带一碗从粥锅里捞的干饭,有时还倒上点油,放上自家腌的咸菜。一般水中行走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到达有菱角的地方。常常是两头不见太阳。一天下来能摘个十来斤,好的时候也摘过2—30斤,再多大桶就超载,也不安全了。由于脚一天到晚泡在水里,时间一长脚丫都烂的白白的,手一搓肉就往下掉。一般摘两天自己上街去卖一回。有一次我被贩子(大多是火箭、闸口或北港的)骗了,五十多斤菱角用他们的称只有40斤左右,后来才知道这些贩子用的大小砣。收菱角时用大砣,卖菱角时用小砣。从此,我的菱角都是自己零卖,不但秤上不会吃亏,价格还能高一点。通过摘菱角不仅给自己买了好多文具,还为自己买了衣服和鞋子。记得有一次上街卖菱角,母亲给了我一个半斤盐水瓶,让我打半斤私价油,我卖完菱角去宝应油厂门口买了半斤私价油放在大蓝子里,我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挎着两个装菱角的蓝子,油也放在蓝子里。当走到健康药店时,一群人围着看耍杂技的,我一个农村孩子见状便立即挤进去看热闹,我半个身体挤进去了,而另一只手上挎着的蓝子和油还在外边。演出结束了我回头一看,蓝子里油瓶不见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招来了好多人的同情,也责骂了卑鄙的小偷。

每年打蒲棒头也是我的一笔收入。不过打蒲棒头时间性很强,打早了没有用,花扬不开,打迟了,自然扬花了。记得有一年不到半个月我卖了100多元,相当于那时工厂上班的人近半年工资,妈妈奖励我一双白色的球鞋,到学校同学们羡慕得不了不了的。

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春天,队长安排我到生产队的捕鱼椴上当会计,这是我人生第一个职业。也正式为家里挣工分了。当时,我的任务就是把捕到鱼卖掉,收到的钱交给生产队。在椴上近半年时间,我与士宽大哥同住在船上,早上天不亮起来捞椴,一朝子(方言,也就一天)多则十几斤杂鱼,少则3、5斤杂鱼。我们首先把魚按大小、类别分开,大鱼大价钱,小鱼小价钱。我们船还没靠岸,买鱼的人就在等了,非常好卖,有时还不够卖。买我们鱼的一般是家里有瓦木匠干活的,也有先生供饭的(那时,老师轮流到学生家吃饭),还有家中来亲友的,也有家中有生病的人胃口不好的等。婚丧嫁娶大事一般都到山阳镇上或县城去置办。就连这样还有两三天前就预订的。当然,我们吃鱼是便便的。真正吃到了原生态的湖水煮湖鱼。那时我们两个人早上稀饭就小鱼,中午都上岸回家,下午就要下湖,晚上是不能离开的,有人会偷鱼。我们晚上一般煮干饭,煮小鱼,有时还烧个菜汤。煮鱼基本不用油,那时吃的油很紧张。每次煮鱼都将吃不完的鱼乳先倒下锅,放上半锅湖水,再将洗干净的鱼放进去,加点酱油和盐就行了。尽管鱼卤汁很鲜,但不论怎么样都必须留一碗下次再煮鱼用。不知是那时物资太缺乏,还是现在吃的东西太多,那时的湖水煮湖鱼的味道已无法还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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