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琴行杯散文大赛】周永胜丨爷爷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周永胜:山西五台人,山西西山煤电集团公司工作。喜欢小说,散文,诗歌,爱看电影,爱旅游,爱摄影。现为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作家协会、太原市摄影家协会会员。
周永胜
爷爷绰号“周大头”。在我心里,身高马大的爷爷确实是一个憨憨的“大头”,一个可爱可敬的“大头”。
爷爷当过兵,是晋绥军。太原解放后,爷爷便回到了老家。他们兄弟四个,爷爷排名老二,老大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老三和老四是爷爷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们家成分不好,地主。文化大革命那阵儿,爷爷被划为“黑五类”。村里每每有重大活动时,诸如正月十五的开春戏,三月三的祈雨戏,八月十五的开镰戏,腊月二十二的赶集,或者其它什么乡里县里检查等等,爷爷都忙得不可开交,村里的主要街道、公共茅厕和大队戏场院的卫生统统由村里的几个“黑五类”来清扫,爷爷自然不会拉下。村里的高音喇叭还没有响起,爷爷就扛着铁锹扫帚出发了。这样的劳动改造持续到文化大革命结束。面对低人三分的脏苦累活儿和村里人种种呵斥白眼,爷爷从来没有一句怨天尤人的话,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爷爷看起来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好像就是那种“前面也下雨”的人。其实不然,爷爷是个特别舍得卖力气的人。村里有人家过红白事,也叫“吃糕”,人们常常会想到爷爷,他剁糕最好、看火最好。在老家,红白事做得好不好,人们首先会问糕吃得好不好,其次再问“是谁剁得糕?谁看得火”,等主家说:“是周大头”,人们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这红白事儿的糕做起来麻烦,不像现在咱们城里吃得一样。先是把糕面和水绰得干湿适宜,这个决定了糕的软硬,然后一层一层地均匀地撒在一口大笼里,边撒边蒸,四个小时后才能蒸熟。有的人家锅灶里上火的时候,全家人还要在院心里上香给天地爷磕头,以求事事顺承。糕蒸熟后,爷爷双手沾上凉水,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里飞快地叉上一块,高高地举起,再狠狠地剁在面板上。那面板结实,枣木面板(或榆木面板),有半拃厚。就这样连续地剁上三五次,直剁得汗珠横飞,面团光滑,才放入一个大的笸箩中饧上。这是一个壮汉的活儿,那“啪啪”的剁糕声在厨房震天地响,成为整个红白事务一道靓丽的风景。到下油锅炸糕的时候,爷爷双手沾上油,满虎口掐一个,一个一个地从饧过来的面团上撅下来,从掌心滴溜溜地滚到油锅。等到油糕炸成金黄色,爷爷用笊篱从油锅里捞出来,倒入放置到大锅里的一口大瓮里,然后整整齐齐地码好垛好,一层一层,一个挨一个,一圈圈地转上来,中间只留一个胳膊粗的孔,看上去甚是排场讲究。这个瓮里能盛得下五六十斤面的油糕,有的大人家办事要做上两大瓮三大瓮的,每个瓮里能装上二三百个糕。锅里添水到瓮子的三分之一,然后在瓮口上蒙一条旧的干净的毛毯,以防上面的一层风干;同时在水里还得掩上几把糜子秸秆或谷子秸秆,以防水开了溅出来伤人。一切就绪,下来就是火候的问题了。因为是炖,等锅里的水一开,火就要控制到温火。这个确实需要耐心,有些靠不上的吊儿郎当的主儿是万不能担此重任的,要是锅干了缺水了,那满瓮子的糕会烤得铁巴巴硬梆梆啃也啃不动。爷爷会坐到那里,整夜不挪窝,隔半小时二十分加一瓢水,嘴上叼上一根小兰花卷烟,看看水,再看看火,始终不得安宁,直到席面开始,爷爷才退出,整个过程需十多个小时。那糕好啊,从糕瓮里拉出来软溜溜,油啦啦,劲道足,有棱有型,那个胳膊粗的孔里满是炖出来的深绿色的麻油,一上盘子就赢得满堂彩。
爷爷嘴馋,但从不在灶边吃独食。有一年秋上,生产队的一只小羊摔死了,队里决定吃一顿羊肉焖小米粥。焖粥的“肥差”自然而然地落在爷爷身上。等小米粥焖好后,我们兄弟几个馋的直咽口水,爷爷就是不肯给我们吃一小片羊肉。爷爷说:“等队里刨山药蛋的劳力回来再吃,轮不上你们动筷子,靠边站。”其实,爷爷也是馋得满嘴哈喇子,可他坐在炕檐上一动不动,眯缝着眼睛监视着我们,似睡非睡,生怕谁偷吃一口。
爷爷的父亲走得早,在他们兄弟三个中,爷爷明显理亏了似的,做什么都感觉矮人一等。好在爷爷什么事都想得开,在兄弟们面前不争、不吵、不闹,凡事笑哈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天就过去了。爷爷的舅舅是阎锡山手下的一名军长,有这样的舅舅,在部队上很是吃香。爷爷在军需处,见不得克扣军粮军饷的事,常常与人争吵,很是不得人心。舅舅曾安排他学医,也被他拒绝了,原因是部队上的大夫心黑手辣,要钱不管命,自己宁可什么也不懂不会不参与。在旧军阀部队里,爷爷算得上一个刚直不阿的军人。爷爷没权没势没有得志过,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别人的非议,说爷爷什么都没一套。说实话,爷爷也算是一个读书人,他背过的古诗词不少,张口就能来。他写字是竖写,繁体字,一注一注的,字迹清新大气,十里八村小有名气。
花甲之年的爷爷手里是拿不住东西的。村里“万元户”刚刚冒头的时候,人们的思路一下活了起来,邻村上下做买卖的人常常到我们村四毛地这个大广场来。好吃的爷爷自然是人们眼中的常客。爷爷没有什么在乎上的,凡是他手里的东西,不管多少都能拿得出手,等他手里提上黄瓜、西红柿、韭菜、果子、杏的时候,基本是遇上谁给谁,几根韭菜,一个果子,就连黄瓜也得清脆地一扳两段,一人半截。回家的时候,爷爷手里稀稀拉拉的,也不怕奶奶骂,还振振有词地说:“村里的人可没有欺负咱们。”
爷爷在村里留下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大米捞饭浇鱼汤,你给老子再不香”。在那物资极度匮乏,“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爷爷的这番言论自然被冠以“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帽子,并为此脖子上挂上牌子游街挨批挨斗。
1986年重阳节的早上,罹患食道癌近四个月的爷爷,早上起来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就喊着我的乳名说:“庭裕,今天是登高节,爷爷给你背一首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诗。”他清了清嗓子朗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爷爷是孤独的。或许,爷爷是想他那英年早逝的哥哥,抑或是想他那怀才不遇,生不逢时,抑郁积恶而去世的父亲?听大人们说,爷爷的哥哥小时候特别聪颖好学,十来岁就代父迎来送往邻里乡下走礼,深得人们赞许。失去这样一位好兄长好玩伴,爷爷的郁闷压抑和痛苦可想而知。那天,我清楚记得我在炕头抚摸了爷爷的一下大头,嘴上答应着,就自顾自地跑去吃饭了。等我再过来看爷爷的时候,他老人家已没有了气息。那一年,爷爷六十八岁。
有时候做梦特别想梦到爷爷。他豁达大度,从来不说昨天的事。其实,他受了很多委屈,很多很多。学校里和我一块玩的小伙伴一时性急就叫我“小地主,小地主”,尽管他们只是随口一叫,尽管他们还不懂阶级斗争的残酷性,不懂什么是“地主”、什么是“富农”、什么是“贫下中农”,但从他们嘴里一出,爷爷就变了脸,他那大脑门上青筋突暴,样子凶神恶煞,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同一些孩子们争辩到:“他不是小地主,他是红小兵!”为此,大人们也没少掺和,有的人就指着爷爷的鼻子说:“就是地主,就是地主!怎么,地主还要吃人?”
爷爷生前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不论是单人的,还是合影的。在我印象里,爷爷有一张对襟麻布乳白的短袖照片,他双目仁爱慈祥,我在地下走动的时候,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就是这样的一张照片,后来我找了无数遍也没有一点影迹。但我确实知道这张照片在什么地方,哪个相框、哪个位置镶过,本家的几个人都给我印证过。
没有得到爷爷的那张照片,成为我今生最大的痛。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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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日期截止到4月25日,每十天更新一次,阅读量超过1000的作品上榜。)
【依依琴行杯】全国散文有奖大赛征稿启事
为繁荣散文创作,《作家新干线》文学平台决定举办一次全国散文有奖大赛活动,现将有关事项公告如下:
1、征稿范围:全国范围内,向本平台投稿并关注本平台的所有作者。不关注本平台的作者谢绝参赛。
2、题材内容:不限
3、字数:限3500字以内。
4、参赛稿件必须是原创首发,在任何媒体和微信平台发表过的作品禁止参赛。一经发现即取消参赛资格。
5、征稿时间:4月15日起至5月30日止。
6、奖项及奖品设置:
一等奖:一名
奖品:商品价3500元精品紫檀木二胡1把、特制水晶奖杯1只。
二等奖:一名
奖品:商品价2500元精品红木二胡1把、特制水晶奖杯1只。
三等奖:一名
奖品:商品价800元精品签名演奏级竹笛1支、特制水晶奖杯1只。
佳作奖10名,奖品:精美口琴1支。
优秀奖20名,奖品:精美竖笛1支。
7、评奖规则
(1)参赛作品将在本平台择优发表,获奖篇目将从所发表作品中评选。
(2)为保障公平、公正,本次评奖实行评分制。作品在本平台择优发表,计20分,阅读量500以上计10分,1000以上,计20分,以此类推。留言50条以上,计20分,100条以上,计40分,以此类推。阅读量不足500,留言量不足50者不计分。
(3)各项分值所加为初选得分,按得分高低排名,前33名入围获奖。由专家评委根据作品质量进行投票。评委一票为100分,经两轮投票,评出一、二、三等奖及佳作奖,其余为优秀奖。
(4)评委将由本平台邀请知名作家担任。
8、参赛稿件请寄本平台散文邮箱:3118633192@qq.com,参赛作品必须注明“散文有奖大赛”字样,不注明者不与评奖,每一位作者仅限一篇作品参赛。
9、本次有奖大赛所有奖品及其他活动费用由山西垣曲“依依琴行”全额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