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方：跟着你害一场大病

这是月方客厅的第303篇原创文章！

文丨月方

有一次，我在上海街头走，拖着行李箱，“杭浪杭浪”地响。跟着导航，它好意地把我带到马路对面了，而我发现我要搬迁的快捷酒店在另一边。于是，我拖着行李箱继续“杭浪杭浪”地上天桥过马路。

六点多的上海还是很清爽的，天桥脚边无人、天桥上也无人。我拎着行李箱爬天桥上的台阶。我已经很累了，但我感激我的手和脚，他们没有一丝懈怠。他们其实已经很累，但一秒也不敢不耽搁我的工作，我说要起床他们就起床、我说要奔跑他们就奔跑、我说扛行李他们就扛行李，听从指挥毫无怨言，并且一直很利索。

我在心里真心实意地感恩他们，夸奖他们，喜欢他们。

然后在手臂和腿脚齐心协力下，我登上了天桥。天桥横跨繁华的徐家汇，正对一座不知名的高楼。有车辆穿梭过去。太阳出来了，天气很美很美。我拍了张风景照，然后拖着行李箱继续匆匆赶路……

经历一些事，早已不耐烦什么惆怅怅惘愁肠。

当身心处在煎熬中，就会明白，什么愁啊苦啊眼泪啊脆弱啊，都TM是无病呻吟。事情真正来临，唯有奔跑唯有面对，要沟通要交流要询问、要挂号要住院要手术、要签字要抽血要清肠、要等待要解决要安慰……谁有闲工夫理会什么闲愁别绪？

听歌也不会听什么哀怨的，瞅两眼电视也不想瞅什么哭哭啼啼的，喜欢看笑话看童年糗事看猫狗打架……大概潜意识里懂得某些哀怨会成为引子，很容易引起自己身心爆炸，于是不如拾掇拾掇，把那些可能的引子都深埋了。

病房里的人都约好了似的，大家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仿佛都来赶集的、说不定就能捡个宝的样子。

对面床的奶奶对着电话讲：“我可饱了！我正在打饱嗝！”

另一个病房的一对夫妇来串门，丈夫说：“辗转好几家医院终于找到这里了，这里的主任是亚洲数一数二的！”他的夫人说：“……刚刚，姐姐打电话过来关心弟弟的……姐姐对我们很好，昨天又悄悄给我们卡里打了10万元钱。”

我接住“姐姐”这个话题，我说：“姐姐心疼弟弟……”

这一句话，让那位女人眼睛一闪，我似乎看到了泪光样的东西。但随即泪光就隐没了，换上更宁静更知足更平和的笑容。

她要手术的老公国字脸方方正正，衣服讲究，像是来上班的。

他们夫妇听从我们的建议，决定在手术之前，好好逛逛上海。

整个病房洋溢着喜悦、快乐、热忱、祥和、互相关切。

所以，事情来了，真正的样子就是这样——大家都乐观爽朗地聚在一起，谁耐烦那些无助和软弱？

我也有意地不听安慰不听鼓励，觉得那是些善良的魔鬼，很容易将我的软弱打得决堤。

老公进手术室了，我不落一滴泪。

真的，我没有功夫去想什么眼泪，我头脑里要考虑更多更多的东西，我还要念金刚七句，祈求佛菩萨加持。

我要听那个麻醉师说各种危险，我要去买一种很贵的但能减轻老公痛苦的自费药，我要去手术守候区看手术进展。

这中途有很多曲折和坎坷，我的眼泪也想往上涌，可是一个念头就能将眼泪灭绝，那个念头就是：我多受一点委屈，我的爱人就能少受一点罪！那么，所有的艰难都砸到我这个好好的人身上来吧！

那个手术等候区有茶水供应，你可以一边等手术一边喝芬芳的茶水。喝茶的人还可以坐在“贵宾区”，那里离屏幕很近。

不喝茶的，就会被赶出很远，那里是长条凳，不允许很累的家属把脚抬上长条凳休息。

我被赶到长条凳区。

我看到贵病区有人围着圆桌喝茶时不时还有人说笑。我想，相对来说，手术室里，肯定不是他们至关重要的人；或者不是什么致命的大手术，所以他们放得开；或者是人家心理调节能力强……

我抿着嘴，我就是有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喝这里的茶。我愿意坐在长条凳上跟手术中的人一同受苦。

等候区屏幕显示的动态是三种：一种是等待手术，一种是正在手术，一种是结束手术。

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跑回病房搂的电梯口。

我终于等来我的爱人。我喊他他答应了，他说的下一句是：“明明做手术的是医生，可是为什么我这么累……”爱思考的Boy在手术台上没有停止思考。

然后是照料。

快要出院的时候，我感冒了，咳嗽打喷嚏，眼睛账鼻子酸，并且将这种感冒症状一直延续到我弟弟家。

前两天一位同事来慰问我，她听我说了大概，总结：“你不简单，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了，你也不亚于大病一场。”

我说起我在上海立交桥上感谢我的手和脚，说着说着眼泪就涌到眼中。

瞧，我敢哭了，说明我现在有多么好。

当你能对月想咏怀、对雨生闲愁的时候，说明你的生活正多么好！

（出院后，在弟弟家小区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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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我还是不太耐烦眼泪。

将对生活的激情化作了种种喜悦。

挂几个钩子也能兴高采烈，缝一个垫子也能自豪感爆棚，遇到耐心的客服心情好几天……

以下为病愈后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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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言语传万里

愿我的语言能够产生互爱与理解。

愿它们美如宝石，

丽如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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