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的苦不算苦

文丨月方

一次闲着，朋友给我说了件事儿。

她说她下班常年经过一个小地摊，摊主是个年近八旬的老奶奶，支个小方盘，卖些针头线脑。有天等车的空档，想到家长没有轴线，朋友就花五毛钱买了一轴。这时，一位能做奶奶儿子的乞丐走过来，一再伸出的手让朋友烦不胜烦，只好扔了一元钱给他。乞丐走，朋友惊觉，自己给了正经生意人五毛，而给了乞丐一元！回头，老奶奶目光里果然有幽怨。朋友问我：这个世界怎么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通过自己劳动只能挣两三毛，而一位正当壮年的乞丐却通过伸手，毫不费力地得来一元。她自己，居然成了这不公平的帮凶，所以，她好歉疚。当时想再给奶奶一元钱，又觉得突兀，最后只好匆匆而讪讪地离开，心里却不平了许久。

我夸她“终于没给奶奶一元钱”的正确。因为，奶奶尽管幽怨，但她不知道，她正正当当地做小生意，一坐，就是一尊自尊。自尊岂止五毛？我在苏州拙政园门口也遇到这样的奶奶和乞丐。奶奶们卖玉兰花挣小钱，乞丐们伸手讨小钱。许是因为有苏州园林圆融曲腕的背景映衬，他们脸上都是平和的。奶奶没有嫉妒乞丐不劳而获，乞丐也没有嘲笑奶奶们“活忙钱少”。其实，奶奶也可以选择做乞丐，端个搪瓷缸伸个手就可；而乞丐也可以选择做“奶奶”，江南茉莉花不要太多，铅丝条串串就是成品。但他们选择了做各自的营生，是因为奶奶觉得卖了花，又能让游客获得花香和欢喜，而乞丐大概觉得伸手要钱直来直去，省去好多麻烦……所以，他们各自其实都有很好的职业心理定位。

在职场中，选择有尊严地活着，其实比“卖花奶奶”们担有更多的疲惫。

一个妹妹告诉我，她自己在单位打拼得好辛苦，她的一位同学 “傍”了人，轻松自在、整天四处玩乐风光迤逦，越看越觉心难平啊。我告诉妹妹，“傍人”的生活你肯定过不来：不是享不了那个福，是遭不了那个心理忐忑，倘若父母问起，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如何应对？同事好奇，你不是一个不在乎别人的人，如何应对？当有一天原配找上门，你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如何应对？你从小被灌输的价值观不会让你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所以，你还是稳稳妥妥地考试，争取早日升职称多拿薪水吧。

妹妹自己也笑了：自己确实不是那种人。既然发现自己依然会选择这样自尊地活着，就不要自怨自艾，索性埋头干下去。况且，再过十年，你找到如意郎君结婚生子了，而她被对方耽误得花败叶萎兴许无人问津。你这是先苦后甜，她那是先甜后苦。年轻时的苦不是苦，年级大了苦那是真苦。这正如奶奶和乞丐，劳动者脸上终究是温煦笃定的，而乞讨者脸上终有抹不去的躲闪和自嫌。温煦笃定是再多钱也换不来的精神气，所以，我们这些劳动者，继续自珍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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