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长安
长河流月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我因事从铁岭返回到昌图,原本打算,坐半夜的火车回韩州。可是下车后,却发现朔风横吹,雪大如斗,举步维艰。站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透过通透的玻璃窗,我看到整个县城已笼罩在茫茫夜色之中。身在异乡,我有些无措。回家的那趟火车还有五个小时才能到站,我该怎么度过这个难挨的夜晚呢?
我先给一个平日里较为要好的同学打电话,想约他出来喝酒叙旧。电话里,那个同学并未察觉出我的心思,他说他刚接完孩子,隐约可听到一旁他的妻女之声,想象得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情。我打消了念头,谎称,“没啥事,只是问候一下。”长安于我,应属亦师亦友。早些年,他在县报社任副刊编辑时,曾发过我的一些“豆腐块”。后来,虽然我的工作几番调动,但他却一直将我关注,偶尔会打来电话,“兄弟,恭喜你的大作又发表了……嗯嗯,很不错,有意境,咱就这点爱好,可别就饭吃喽啊!”去年夏天,一个将近中午的时候,我办完事,正在县政府大街旁的柳荫里等车。一个车轴身材的汉子走来,小黑胡,浓卷发,那不是张长安吗!他也同时认出了我,过来拉住不放,嚷嚷着投缘不如巧遇,非要找几个文友陪我小酌。
在城关河畔的一家饭店,他找来了陆莹和德荣两位兄长,陆莹刚毅,擅长写情感类小散文,德荣文雅,为人就像他的笔名“婆婆丁”。那天,坐庄的长安按捺不住情绪,张罗到第三轮时,还非得站起来提杯,却因已喝得头重脚轻,打了一个趔趄,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他忙不迭爬起,连说抱歉。我着实吓了一跳。德荣兄解释,他说长安酒量不大,但讲义气,是因为看你来了,这才放开了量。这可是真摔,绝对没有表演成分。大家听之皆笑,我却甚是感动。有了这个开头,以后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接触。我发现,长安虽外表持谨,但骨子里有一股堂堂率真。一次,我在QQ空间写了一条说说,“壮心几许佳人笑,一枕黄粱到如今。”不想,却惹动了他的心绪。后来对我说,看到这句话,他心酸不已。这次,电话的提示音刚响了两下,长安就接了。他热切地说,“你来昌图啦?那打出租车过来吧,到县医院正门前下车,我这就过去接你,咱们以手电为号。”我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按约定地点下了车,四顾时,就看到宽阔的街道对面,有一束手电光,正闪闪烁烁地逡巡过来,一个黑影使劲挥手,隐约传来长安的呼唤,“哎——我在这儿,在这儿呢!”那感觉,让人哭笑不得,就像两个特工,在暗夜里执行着一项神秘的行动。
长安将我引到 “关东人家”。这是一个很有地方特色的酒楼。他先要了两杯“老白干”和一打“勇闯天涯”,之后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儿菜单,点了干炸黄花鱼、雪里蕻炖豆腐,还有盐爆花生米等几个下酒小菜。他笑呵呵地举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纵雪,能饮一杯无?”那晚我身在异乡,与知交对饮,心底自是天南地北喜相逢的喜悦。一杯白酒下肚后,他还要再倒。我提醒,“上次你为陪我喝酒,都摔了一跤,可别'重施故伎’了!”他小黑胡一撇,抵赖 “那种概率不多,今晚定要喝个痛快。”酒罢,离我回家的那趟火车到站时间已近。他却说,今晚雪这么大,你干脆就别走了,就到我家去住。”我坚持,“这么晚了,真的不方便打扰。”因为我知道,长安家中还奉养着年迈失明的老母,用他自己的话说,已是风烛残年。他却表示不满,“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我心里就不爽了,咱是哥们儿,你也没走露天地去!”
那是我第一次去长安家。平日里我在外面住,总是睡不好,但那晚却是一夜酣眠。醒来时,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澄澈与欢愉。我正侧身躺在床上,瞧看那靠墙书架上挨挨挤挤的书籍,忽听北阳台边,长安兴奋地朝他老娘的卧室喊,“娘啊,窗外大雪纷飞!”那语气,仿佛是看到雪后踏实的春天。这世间,林林总总,每个人总有着自己的前行路径。曲折也好,艰辛也罢,谁可倾诉心语,谁能肝胆相照,谁能在雪夜提来灯盏?透过窗口,我总能看到奔来的长安。 (文中图片为冬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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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Author
长河流月,本名郭卫东,铁岭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辽宁作家网》《辽宁职工报》《铁岭日报》《柳州日报》。2015年小小说《莲儿》获得铁岭“荷出此言”征文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