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呼呼了，很舒服”
十年前，韩国出过一部聚焦老年人的爱情电影，根据同名畅销漫画改编的《我爱你》，电影拍得相当感人，推出后立刻受到欢迎，万人空巷，后面在中文网络社区传的也比较开。
我当年看过后，就力推给身边许多朋友，大家的反馈也基本一致，都是哭成狗系列。但坦率讲，电影《我爱你》虽然主角是老年人，本质上还是一般爱情片的套路，作为一部漫画改编作品，电影始终有着一股超现实的罗曼蒂克，我们虽然感动，但内心里知道，这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故事也只是电影而已。
所以今天我想推荐另外一部同样讲述老年人爱情的电影，绝对的真人真事，没有任何编剧成分，2014年的韩国纪录片：《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这部电影在当年的韩国同样取得不错成绩，是韩国有史以来商业上最成功的独立电影。因为是纪录片，电影难免有些朴实无华，沉闷缓慢，戏剧性弱，但细细想来，《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所讲述的故事本身，是要比《我爱你》来的更加真实，更加具有深层次感人的力量。
电影讲述了一对老年人生死别离的爱情，98岁的爷爷赵炳万与89岁的奶奶姜溪烈已经结婚76年了，她们始终相爱如初，如同一对新人。冬天，他们会在雪地里吃初雪、堆雪人，互相打闹；春天，他们会给彼此戴上花朵，然后细细端详，用最甜蜜话语狠狠夸赞对方——
你戴花可真好看，你唱歌也好听着呢。
奶奶起夜上厕所，拉着爷爷站在房门外，她说：“你千万不要走开，我会害怕的，你给我唱歌啊。”爷爷就站在门边，清清嗓子开始拉起调子。
奶奶的脚有风寒，爷爷弓着腰，嘴巴凑上去呼气，奶奶高兴的像个小孩：“你给我呼呼了，很舒服。”
爷爷和奶奶一起砍柴，爷爷感慨说：“再活5年我就100岁了”
“爷爷要活到100岁吗？到时候谁给你做饭呢？”
“当然是你给我做啊！”
电影就像一杯清水，平淡无奇，90分钟的时长，80%的时间都是诸如此类爷爷与奶奶之间的简单日常，电影没有任何特别的，朴实无华，看电影时，你可能很难相信这是发生在2014年的故事，但这的确是一个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导演陈模瑛花了15个月跟拍了这对老人，真真切切记录下来。拍摄时，导演力求将镜头都对准他们，甚至没有过多的去描述他们的子女和旁人的解读，老人们过去的故事也只是通过旁白形式简短提及说到。
老奶奶说，我十四岁就认识爷爷了，刚结婚时什么都不懂，过了几年后，才会主动抱爷爷，很感谢爷爷在那个时候没有伤害我。而爷爷回忆过往也很心酸，9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后来入赘到奶奶家，工作非常拼命。
爷爷和奶奶一起生活了76年，经历了贫穷、战乱、和瞬息万变的新时代。他们曾有过12个孩子，因为麻疹、战争等夭折了6个，五女一男。这份遗憾一直记在奶奶心里。奶奶后来去买保暖内衣，五件女装一件男装，嘀咕着：“如果爷爷先走了，就烧着让爷爷带给他们，如果是我先走，我就自己拿给他们。”说着说着就哭了，心疼那时候连一件好内衣都没法给孩子买。
电影的前半段都是爷爷奶奶的相处日常，而后半段则是两人的依依惜别。就像片中爷爷所说的：“人生和花与树叶一样，在春天茂盛生长，在夏天享尽雨水的拍打，到了秋天就随着寒霜凋落，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当初年少时像花儿一样含苞待放，花开后的样子虽然很美，最终都要随着岁月流逝枯萎衰败，归于虚无…”人生命数若是到了，挡也挡不住，爷爷的冬天先来了，他终究没能活到100岁。
爷爷最后的日子里，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无法再与奶奶打闹拌嘴，他越来越听不清楚，只能长时间躺着，咳嗽不止。家人联系医院，医院只是无能为力的答复：爷爷太老了，药没有用了。奶奶含泪给爷爷整理衣物，送入火膛，说要给爷爷穿着用，怕一次性烧多了，怕他分不清哪些是冬天的衣服，哪些是夏天的衣服。奶奶还说：“我马上也随他去了，爷爷先去前边儿引路了，他来带路我就抓着他的手，穿上湛蓝的情侣裙裤、黄色的上衣，手牵手一起走。”
电影最后，爷爷走了，家里人处理好爷爷的后事，奶奶对着爷爷的墓堆说：“你先去见孩子们吧，我随后过去。”叮嘱的对话就像平日一样，她说：“我要一个人回家了，你要好好待着，即使冷也得忍着。”
然后转身回家，一步却是三回头，最后只得瘫坐在地上，看着爷爷的墓嘤嘤哭泣。好像时间停了下来，奶奶瘦弱的身躯与这天地融合到了一起。这最后一幕，恰是电影的开头，一片白皑皑的雪，和苍芒芒的山，一头是风烛残年的奶奶，一头是躺在墓里的爷爷。
一面是艰苦的人生，一面是永恒的爱情，这就是《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
题图：《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剧照
注：电影片名《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来自韩国民歌《公勿渡河공무도하가》，在民歌里，丈夫为了妻子安全，说你不要过河，让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