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袖外藏 | 杂谈

今好袖子少见。

装袖算是个专门活儿,1990年代,国企刚毕业大学生月薪大概200多;我的老师留学归来,能找个1400的工作;而一流装袖师傅一个月可以挣2000块。

不得不说是手艺。

My suit by W.W.Chan & Sons Tailor

前日wwchan上海的包师傅和我谈起上次做好的套装,言下之意你喜欢做“大衣服”,但都做大就变成大一码;所以衣服虽然强调廓形,但袖笼要小,袖子要合身,相对的“大身小袖”才把能力道收住。

无独有偶,20世纪意大利两位重要裁缝Vincenzo Attolini和Angelo Blasi的徒子徒孙们也有一番大肩小袖与小肩大袖之争。

Angelo Blasi

现在声名不显的Angelo Blasi将当时最时髦的英式剪裁与意大利传统手艺结合,小肩大袖,大身贴体非常英派,袖子舒展有度,派头十足。

Renato Ciardi作品

得意弟子Ciardi的剪裁虽然不再锐利,师门精髓的身袖比例却从未改变。

有人觉得袖子大小高低不过是个造型,其实西装形制近百年的演化相当稳定,能成名成家,都有一套对目标客层和审美取向细致入微的平衡:比例做法绝非无懈可击,甚至有显而易见的缺点,但足以使忠实客户心悦诚服,趋之若骛。

'瀑布袖'

说起肩袖造型,所谓意式“瀑布袖”深入人心,其实意大利“瀑布袖”是靠缝,也是正正经经儿西装上袖,绝非坊间所言“衬衫袖”。

南意也没有几家以做那种袖型为标志与骄傲,只是意大利人特别擅长用产品和消费者视觉沟通,略施小计博人眼球,乘着当时Pitti的春风玩一玩王谢堂前燕,寻常百姓家,施者受者如今都付之一笑。

至于把大袖圈塞进小袖笼,所以有褶皱,所以鬼斧神工之说,西装本就是大袖圈塞小袖笼,朋友们拆的英国旧衣服,袖圈比袖笼大3-4英寸并不少见,富余面料在袖山上自然堆积,只是讲究裁缝哪有不把袖山烫平拔开的?

有软就有硬,翘起的肩线和高高的袖山中外叫法不同,鹅毛翘也好,马鞍肩也罢;抑或绳袖、宝塔肩傻傻分不清楚,名相在此无足轻重。

国外裁缝的“肩型研究”

战争和供应链的巨变打断了裁缝技艺统一在英式圭臬下的传承,看似相同的造型其实采用了截然不同的做法,比如翘肩英国可能会用一个超厚的垫肩,意大利会把辅料剪开塑形,其他突发奇想,重新发明轮子的尝试层出不穷。

皮尔卡丹

把肩型拿出来看可能都是一样的,但是换在不同软硬/大小/轮廓的衣服上则会产生明显的协调或违和。软软的阿玛尼大宽肩是造型,牛上天的皮尔卡丹宽肩+高高高袖山也是造型,所以造型怎么可能只是造型?

温莎公爵选择了辛普森夫人,也选择了高傲的荷兰裁缝Frederick Scholte,这两个决定起码有一个是正确的。这使得我们在近百年后依然有机会欣赏艺术品一般的袖子。

Richard Anderson曾写道,Scholte在20世纪初至中叶被称为萨维尔街上最好的肩袖,“袖子仿佛不是组装而是自然流入袖笼”是对Scholte式的袖子最惟妙惟肖的褒奖。

于别人,袖子是袖子;于Scholte,袖子是西装的一部分,不高不低,不大不小,不宽不窄,平平无奇,无懈可击。

Camp de Luca站在另一面,法国三大名家之一,袖山卷起一根香烟的宽度,号称“烟管袖”,视觉效果与身体极度“分离”。

Camp de Luca服饰

这种极度扁平的袖山绝大多数裁缝100个看不上,但(相对)小肩小袖+扁而不塌的袖山,另辟蹊径创造了一种惶惶然四体不勤的清贵做派。

袖笼

一直有种袖笼越小衣服越好的刻板印象,其实很多朋友收藏黄金时代的定制西装,假如用尺寸换算,大部分接近如今英码34-38,基本上是个童装。

所以大兵瑞恩可能就是小小一只,没有几块肌肉,极端的小袖笼就同时建立在技术和身材两方面的基础上;现代人营养好了,年轻消费者又有了健身习惯,袖子的活动要靠技术面料多方一起支撑,袖笼独木难支啦。

左:Frederick Scholte 右:MichaelBrowne

扁袖子说圆袖子丑,圆袖子嫌扁袖子“工厂货”“现代做法”,暗地较劲从未停止。

Frederick Scholte自成一派,为温莎公爵置装已成传说;Michael Browne上承Tommy Nutter遗风,在萨维尔街年轻一代中独领风骚,7-8000欧的起价足够说明问题。

你看这宽宽窄窄、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厚厚薄薄,谁没有名师加持,哪个不曾洛阳纸贵?由此可见,是非对错,好坏高低的评价标准不堪一击;一切都是生活、生活、生活。

了解自己,才是开始答题的正确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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