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案:新婚夫妻阴脱,案情迷离

新婚当夜,继忠与田氏携手入洞房。正当把欢之际,却不见了田氏动弹,四肢冰凉。奈何继忠为农家子弟,无此经验,只对其摇臂摆肱,不见醒来。因惧律法,恐需抵命,故此深夜潜逃他处躲藏。

杨父是日午时不见夫妻出门拜见,推门而入,但见田氏赤身躺于床,下身有行房之迹,儿子无踪。葬其之后引得官家深究,遂开棺验尸时又不见田氏尸体,乃换一老翁,此何解?

01

明朝万历年间,琼州府望海县水塘乡,有一户杨姓人家,丈夫杨发,娶妻李氏。家中以驶船贸易营生,家里尚且富裕,李氏持家有方,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夫妇二人虽年逾四十,可膝下无子女,整日为此愁闷。故而尝以烧香许愿,行善积德为事,望得上天怜乞,赐一儿半女,了却残生遗憾。

也得神灵佑护,夫妇于四十五岁际,得一子,足称康健。夫妇二人中年得子喜不自胜,每日笑逐颜开,对小子呵护有加,起名杨继忠。

早年封建,农家有养童养媳习惯,杨家也不例外,在继忠八岁这年,给其配了一户田家女儿,田杏花为妻。杏花长其五岁,但聪明伶俐,长相清秀,善解人意,杨发夫妇见此甚为高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孩子长大成人。老夫妇为他二人张罗拜堂成亲,自此以后便不以童养媳称,乃是正房儿媳。

老夫妇为婚事忙前忙后,挑良辰选吉日,把四方亲朋如数请来为小两口贺婚,婚宴盛况自不必细解。待到宴席散去,亲友纷纷离去,小两口拜别,携手共进洞房。

杨发夫妇站在一侧观看,喜上眉梢。见他二人进得洞房,他们便也回了房歇息,此中不时谈论小夫妻之事,笑语间浑浑睡去。

第二日天亮,杨发早起收拾,漱洗吃饭。老两口吃饭间,还不忘观望儿子房门,此时继忠房门紧闭。老两口见此相视一笑,心中明确,昨晚劳累,晚起也可理解。

等到中午时分,李氏将午饭准备妥当,又来看儿子房门,顿觉心中不快,彼时门依旧紧闭,声息皆无。古时有训,新婚夫妻当于次日予父母行礼。

李氏喊杨发上前说:“新婚之喜尚可理解,奈何礼制所限,何不见午时将近,二人依旧不起。如此,我们上前询问可否?”

杨发夫妇走近房门,咳嗽两声以示门外有人。听闻房内无动静,杨发喊道:“继忠,已至午时,为何还不见起床行礼?”

夫妇附耳贴门细听,仍无声音,接连询问三遍,皆是如此。杨发夫妇心有疑惑,遂伸手推门。见门内无闩,虚掩关闭,用力一推便就开了。二人三步上前欲查问,只见地上扔着被絮,床帘关垂。李氏走上前,扯开床帘一看,两人登时傻眼,跌坐于地上。

床上田氏丝不遮体,挺身闭气,俨然已死去多时。夫妇当即吓傻,李氏哭嚎。半晌,有街坊闻声赶来,见此情景也不知如何是好。邻人将杨发夫妇扶起,询问继忠踪迹,众人皆不知。有主意者判断,应是继忠被人绑架,田氏遭害。年长妇女上前查看田氏尸身,见其下身有血迹,已知行过房事,可不见身上有他处伤痕,心中不明真相,止将被单扯下覆在田氏身上。

家中遭变,田氏娘家距此较远,来往通知不便,又逢江南天热气湿,两日后杨发给田氏准备了棺木,装殓下葬。彼时因事出蹊跷,杨发安排下葬前用短钉嵌入,以便万一检尸做难。

02

三日后,田家闻讯来人,来者乃田氏父亲,田宝山。登门后问亲家女儿死讯,闻后眼泪直流,且面沉似水,若有所思。心说:“此事蹊跷,女儿死得不白,可继忠又去向何处?为何偏在新婚之夜遭绑?其中定有疑问。”

田宝山未在杨家多做停留,听完杨发表述后,行五十余里达望海县报案去了。望海县令名郑琛,为新上任官员,年约四十左右。

闻得堂外有民击鼓,即刻升堂,将其带入大堂之上问曰:“堂下何人,因何事击鼓?”

田宝山答:“小民田宝山,状告杨发父子合谋害死小女。”

郑县令闻言皱眉,见被告未到,差人领火令前往拿人,取杨发来堂拜见。不一时,杨发被带入公堂之上,见官便拜。

郑县令见堂下被告乃一实诚老者,年逾花甲,缓而问之:“来者可是杨发?旁侧田宝山状告你父子合谋害其小女,可有此时?快快将事情经过讲来。”

杨发不敢抬头连称冤枉,忙将数日前所经之事讲了一遍,并称儿子现在身处何处,自己也不得而知。

闻得此言,郑县令心中疑虑,命人将田宝山与杨发一并锁了,即刻前往坟地开棺验尸,誓要查看田氏死的究竟。乡民百姓闻言皆纷纷随行前往。

时过不久,众人来到杨家坟地,郑县令叫人将棚搭好,高坐平坦处,左右衙役分立两侧候命。听得一声令下,差役上前动手挖土。新坟土稀,顷刻便已将棺木拉了上来,将棺木抬至棚下,棺钉撬开,仵作上前查看。

待仵作走近推开棺盖一看,棺中哪里是田氏尸体,分明是一老者。此老者卷缩成一团,后脑有重击伤,血迹喷在棺内各处都是。众人顿时傻了眼,连杨发也不知此为何人。

众人这等表情,郑县令也大为不解,起身近前观看,见其中尸体并非田氏,当即大怒问道:“杨发,本官问你,你说这棺木中乃是你家儿媳田氏,何不见其尸身,反却置一老者在内?分明是戏弄本官,视王法于不顾!快说,这老者姓甚名谁,田氏尸体又在何处?”

只见杨发“扑通”一声跪地,头如捣蒜一般叩个不停,一如之前所言,不曾有假。气得郑县令无奈,令左右上前打了其四十大板。

再看杨发,此时已是奄奄一息,顿了一顿说:“老爷。这等大事我小老儿怎一人能行,众人中有帮忙者,可差其出列询问,便知一二。”

抬眼观望,围观者极多,选了其中几位帮忙者问话,也皆称杨家下葬者真为其儿媳田氏。

这便让郑县令啧啧称奇,口称怪哉。如此,案情扑朔迷离,无法继续,郑县令只得先令地保将尸体埋回,把杨发押回县衙,暂且收监,等他日寻得杨继忠,案情自明。

转眼时间过去一月有余,郑县令每日为此案烦愁,差了许多有经验者出去问案,全然不见任何进展,故此身体消瘦不少。而街坊也知其案迷离,新婚之夜突发奇变,葬者又被偷天换日,所以在当地被传得神乎其神。

某天郑县令饭后于衙后休息,忽见刑名师爷近前与老爷道喜。郑县令怒言:“整日烦恼,此案不见些许进展,何戏耳?”

刑名师爷忙解释:“非也,乃杨家之子,杨继忠来衙自首了。”这一消息对郑县令而言,真如添喜一般,立即起身吩咐升堂审案。

郑县令高坐堂上,往下观望。见来人约二十左右年纪,面相忠厚,不似大奸之人,遂问道:“堂下可是杨继忠?”继忠并未搭话,只是点了点头。

又问:“汝可知近日家中之事?当初事发,不按律法报案,反倒一走了之,如此人命关天,尔何居心?也罢,且将事发经过先细细讲来,但有半丝虚假,本官绝不饶你。”

继忠叩头称谢,但又观望左右,面红耳赤,似言又止。郑县令见多识广,已知其中必有难言之隐,遂摒退左右,独留书吏及刑名师爷在堂。

郑县令又说:“杨继忠,本官知你难言,如此你看可否?快些将案发经过说来。”

见左右衙役均已避退,继忠坦言:“新婚当夜,拜送了亲友,我与田氏携手入得洞房。正当把欢之际,却不见田氏动弹,四肢冰凉。我无此经验,只对其摇臂摆肱,不见其醒来。我因惧律法,恐需抵命,故此深夜潜逃他处躲藏。近日东西躲避,靠乞讨度日,勉强苟活。闻得家父当下年迈又受此之累,身陷囹圄,我自知愧对,而此前来投案。”

听闻此言,郑县令已知晓其中缘故,此为“阴脱”。夫妇新婚纵情过欲,田氏“阴脱”致死,乃是假死状。农人不知其中缘故尚且可以理解,但继忠万万不该就此逃脱。而今棺中田氏不见踪影,可想是已活了命,唯不见死者是何人。

如此,郑县令念继忠无实际过错,便未对其上刑,只将其投入狱中,替换杨父出狱。郑县令心知,此时命人寻访田氏,探得棺中谁家尸体,此案可结。

03

事情并未行的顺利,转眼又过去三个月,案子依然不见完结。为此,上峰反复差人催问,不得结果。

杨发归家也有两月余,身体渐渐恢复如初,家中积蓄多用于打点差爷,安抚狱中儿子。夫妇见此,便决定先将儿子之事搁置,恢复家中生意。

选得一日,雇了乡邻王三一条船,转入建丰县买卖。驶到一处山涧,左右各是村居。杨发在此兜转两日后,见所剩残货不多,决定与船夫王三返回。

时值中午,两人驾船与水上,顿感腹中饥饿。左右顾盼,乃见岸上行人众多,妇女洗涤者,贩卖者皆有。其中有一家烧饼铺,香气弥散,杨发便使钱让王三靠岸买些食物。

王三上岸后,杨发立于船头张望左右,目光停在岸边妇女身上。船有些远,加之年纪大了,看得不很清楚,但见其行为举止似儿媳田氏一般无二。但又不免心中疑虑,田氏已亡,此必是相似者而已。想到此处,不觉泪水又湿了前襟。

片刻,王三购得食物归来,见其泪眼朦胧,顺着杨发目光望去。“呀!,那人莫不是杏花?”王三年轻,二十出头,又是邻里,常日有往来,既识得眼也不花。

王三这一喊,使杨发更加坚定,遂令其急驶于对岸,自己上前端详。杨发下船上岸,心中忐忑,脑中不断有各种想法闪过。随其脚步渐近,在此洗涤女背后轻喊一句“杏花”。只见那女子回眸观看之际,手中衣物不禁掉落,矢口喊出一声“公爹”,二人顿时泪流不止,相拥而泣。

街上往者甚多,杏花恐有不便,忙拉其转向他处讲话。杏花在前,杨发在后,二人辗转许久,才到一僻静处。杨发定眼一看,此处山深,唯有一茅草舍,杏花便居住于此。此舍四壁甚为简陋,可门窗家具却坚固,台前陈列数种木匠工具。

杨发老泪纵横,心知杏花未死,儿子继忠也将沉冤昭雪。于是,问其:“当日知你已死,怎地又活了过来?你又是如何从棺中出来的?那棺中之人是谁?为何你又居住于此?”

原来当晚夫妻二人行房事时,杏花突病,头脑一昏,便不知后事了。儿子继忠,吓得不知所措,趁夜逃了出去。南方气候潮湿,恐尸体腐烂,故此草草把杏花装于棺中下葬。不料葬后受湿气侵棺,杏花竟借着湿气缓了过来。醒来时,发觉置身棺木之中,任自身如何使力,也逃不出去。

话说,在世间这三百六十行里,盗墓也算其一,只是也分大小。大盗专挑王侯将相皇陵动手,小盗只捡富户豪门新坟挖掘。

有老少二者便专挑此类新坟下手盗窃,老者名寇老三,少者唤寇二虎,叔侄关系。二贼闻得杨家也算富户,又得知所葬之人为杨家儿媳,断定棺中随葬物不少,于是定于当夜下手。好巧不巧,开棺之后杏花猛然坐起,二贼瞬间瘫软在地,三魂六魄已去一半。

二贼上前细看,模样端正,血肉俱在,得知此女并未死,才算定了心神。老者说:“我二人虽行此事,但所应者皆为已亡之人,如今此女未死,不如放其归家,也算积德行善一次。”

少者闻后斥之言:“您老糊涂,岂不知我等行此事,见不得光明,而今掘了坟墓,再送其回去与投案无异。与我看,唯今之计,一则将其处死,照旧埋下;二则带起远走,我与其成家。”

老者也称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若带她离去,他日被人识得,你我皆不能活。”

少者又说:“如此便不能留她性命了。”言罢,挥镐便朝杏花砸去。不想老者并非此意,伸手上前阻拦。岂料脚下泥土湿滑,正好挡于杏花身前,老者登时毙命。

杏花被血喷得一脸,吓得叫喊无声。二虎也未想到由此一出,心里慌了神。也罢,不如就将老者装于棺中,重新埋葬,自此携杏花远赴他乡,归隐生活。

此后,二虎再不曾掘人坟墓,发不义之财。反倒将之前的木匠本事使了出来,游走于乡邻之间,替主人打家具为生。先前整日将杏花束在家中,后见杏花老实,便予了她方便。巧的是,在此山深之处,翁媳尚能得见,岂非老天眷怜?

二人言毕,简单收拾衣物,急忙赶回,唯恐途中遇上二虎阻挠。王三侧立于船头眺望,见远处奔来一老一女,忙挥手示意。三人就此驾舟逛流而去。

04

这一行,便是三个时辰有余,船行速度之快,如箭一般。离望海县仅一步之遥时,天色渐黑,三人方觉腹中饥饿。王三买得的食物,早被其中午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了。

又行不远,隐约望见岸上有村落,想想那二虎应是赶不上来了。于是,杨发唤王三把船驾过去,三人弃舟登岸寻些吃的。

此时傍晚,村落中住户不多,但乡民们却都在门口街上吃晚饭。三人走了几步路,打探得一家卖烧饼的人家,向其买了十余个烧饼,未离门口便吃。

俗语称冤家路窄,就是如此。三人正吃得起劲,不知远处大步流星走来一人,此人正是二虎。二虎上前抓住杏花手臂吼叫:“X婢,趁我外出想要逃走?随我回去!”说完便用力扯拽。

原来二虎今日忙完木匠活早归,见家中乱作一团,急忙找人询问,这才得知杏花跟一老人乘船离去。因此,二虎在后也雇了条船急追。驶到此处,见船不见人,料想应该是登了岸,这才赶了上来。

杨发见状也晓得来人身份,不管年迈与否,上前揽住二虎后腰,王三也猛扑到二虎身上,几人就此扭打在一起。

乡民们闻声上前观看热闹,刚一围上来,就听得杏花喊道:“各位善人,请你们施以援手,帮我们将此贼人捉住,他乃是大奸大恶之人,杀人盗墓,还把我拐来至此。”

众人这才纷纷将手中食物放下,各自出力,把二虎绑了个结实。既出此等祸事,地保必受牵连,所以不得不请地保来做见证。

地保常往返于望海县,也知此事,只是无从出力。不想今日被其捡了便宜,寻得了杏花,也抓得了人犯,此乃大功一件。故而地保简问几句后,众人拥着人犯驾车走旱路赶往望海县衙而去。

待赶到县衙后,杨发向郑县令讲述了一切经过,这才明了案件真相。而后,郑县令命人去狱中将继忠取出,问:“如今事已明,你本无罪,唯不该舍家出逃。你命中有此牢狱之灾,此苦也是你应得。二虎霸占田氏久矣,如今得以自由,你且归家,田氏是休是留,你自己抉择。”

继忠左右手握亲人,泪流满面,说道:“此事错本在我,害得至亲遭此横祸,我又有何面目休妻。”说罢,一家人叩头,千恩万谢而去。二虎罪大恶极,自难逃脱斩首之刑。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