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书屋·周纪合散文】远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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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纪合
1976年我在渭南中医学校上学期间，学校安排“开门办学”，我和另外两名同学来到富平县流曲公社簸掌大队医疗站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簸掌（因地形象簸箕状而命名）大队共有四个自然村，散漫地分布在流曲南塬上。我们学生住在大队医疗站，吃饭和劳动各在一个自然村，我被分配在付家堡子。
付家堡子座落在塬头上，依势修城建堡，高大厚实的城墙诉说着时代的变迁。200多口人的小村子，全部姓付，巷道规划整齐，邻里和睦，民风淳朴，家家户户人丁兴旺。虽然说生活条件艰苦，但村民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生活仍然过的有滋有味。
我们是正月底左右到的的簸掌村。村医疗站共有4人，3男1女，都有较深的行医资历和较好的群众基础。我们虽然称他们为老师，实际关系如同兄弟姐妹。这名女医生恰好是付家堡子付老伯的三儿媳（我们称她为三嫂吧），付家老四又和我年邻相仿，任村团支部书记常和我们读书、下棋、出黑板报，因此对付家的情况我有了较多的了解。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已有三个儿子的付大伯张罗着给大儿子娶妻之后，又生下付家老四，妻子产后大出血撒手西去，抱着嗷嗷待乳的婴儿，付大伯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一大家子爷们家，怎能养活一个刚出世的孩子！没有办法，付大伯打算把孩子送养出去。当时付家大嫂已怀有身孕，望着泪流满面的公公和皮包骨头的小弟弟，她满怀深情地说：爹，你要是信得过就把小弟交给我抚养吧！于是，付大嫂新婚不久的炕头就有了一个拉屎拉尿的小不点。至此，六口之家的世界里，就靠付大嫂一个女性操心吃穿。二弟三弟上学，公公、丈夫参加生产队劳动，付大嫂白天忙里忙外，洗洗涮涮，晚上纺线织布，半夜后还要几次起床熬面糊喂养小弟弟。不久付大嫂也生了一个男孩，从此，她左边奶头上吊着儿子，右边奶头上吊着弟弟，日子更加乱成了一锅粥。
随后，二弟三弟当兵、转业、成家、生子都是大嫂一手操办，大嫂也又生了一子一女。至76年付家小院里熙熙攘攘的住了14口人。大哥一家5口和付老伯及老四一起生活；二哥生有2个女儿四口一起生活；三哥生有一个女儿一起生活。每到做饭时候三个灶头炊烟袅袅，三个风箱吧哩吧嗒，好一幅兴旺红火的农家生活图画。
付大伯说：多亏老大媳妇替我撑起这个家。
二哥在地区运输公司工作，二嫂在村服装厂上班，她动情地说：这些年多亏大嫂的照顾和帮助。我一天工作忙，孩子时常是大嫂照看，有一次我去县上学习半个月，两个孩子托嘱给大嫂，不料两个孩子一齐发烧，大嫂一边搂一个，经营了这个忙那个，孩子见了她比见了我还亲。大嫂给我们家的付出太多了。
三哥在澄合矿务局工作，三嫂在村医疗站上班，她说大嫂对我比婆婆还要好。我坐月子是大嫂一手待候的，每到外出学习或半夜出诊，都是大嫂帮我照看孩子。
付家老四正在和村里的一个姑娘谈对象，他眼眶里含着热泪说没有大嫂我不知已流落到何方，是大嫂拯救了我，使我们一家从濒临四分五裂的边缘走到了今天。
邻居二婶说那年老四和老大家的儿子一齐出麻诊，烧的直翻白眼，老大去大炼钢铁不在家，大嫂妇扔下自己的孩子，半夜抱着老四去找邻村的“邵一付”诊治才捡回了老四的一条命。这样的嫂子十里八村也难找。
大嫂不到50岁的人已是满头华发，脸上的皱纹书写着岁月的艰难。她说最难的日子是三年困难时期每到做饭时锅里没米下，由于劳累和饥饿曾几次晕倒在灶台边；最愧疚的是娘家母亲去世前没有好好待候尽到女儿的责任，公公和弟弟几个人总是穿着粗布衣衫；最高兴的是老父亲身体健康三个兄弟个个有出息家庭和睦。
二哥三哥回家探亲，除了给老父亲孝敬卷烟茶叶糕点外，给大嫂另备有一份头巾鞋袜之类的礼品。
麦收季节，骄阳似火，我背着药箱奔走在田间地头。谁的手被镰刀割破了，谁中署了，我就予以及时诊治。一天下午巡诊的路上突然天色突变，乌云密布，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等我赶到住宿的地方已被淋成落汤鸡，第二天就发冷发热，一连几天吃药打针都不见效，嘴唇干的裂开了口子，鼻子流血不止，什么东西都不想吃，眼泪吧嚓的光想家。一天黄昏，大嫂听老四说我病了来到我们住宿的地方，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说：“孩子，你只睡觉不吃饭怎么行呢？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没有抵抗力，病越发的难好。起来，到我家去，大嫂给你做酸辣拌汤，喝碗拌汤出身汗，病就好了大半。”在大嫂的热情邀请下，我来到付大伯家，喝了一老碗飘了一层葱花的酸辣拌汤，吃了一个大蒸馍，额头上渗出一层热汗。说也怪，第二天烧就退了病也好也。说真的，大嫂那碗拌汤是我有生以来喝过最香的一碗拌汤，至今回味无穷。
在付家兄弟妯娌的谈话中，在亲身体会中我知道了什么叫“老嫂比母”，懂得了什么是中国劳动妇女传统美德。
离开付家堡子已经四十多年了，最初还和付家老四保持着联系，以后因求职、工作、家庭、事业诸多劳神伤心的事情，已经多年和他们没有来往了。大嫂，你还好吗？远在他乡的小老弟祝您身体建康，幸福快乐。并祝村医疗站各位老师及付家堡子的父老乡亲祥和安康。
作者简介
周纪合，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55 年正月。自幼酷爱写作，怎奈水平不高，难成正果；后专攻医学，术不精而转从政。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老来偷闲舞文弄墨以求自娱，如一丛路边小草，不为争妍芬芳，只为与世界添一抹绿意。
主编：李跃峰
本期小编：草庐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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