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故事吗

你还记得那些小时候的故事吗
刘述涛
小的时候,家里没有电灯,也没有电视,至于电影,半年如果能看上一回,那一定是祖宗显灵,烧了高香的结果。到了夜晚,扛着小板凳,坐在月光下,听大人们啪口水,大人手上一把大蒲扇,扇来扇去。有时候就会对着我们说,你帮我扇扇,我给你们讲故事。
一听有故事听了,马上从小板凳上跳起来,拿过扇子,对着大人就是一阵猛扇。大人就开始摆谱,说讲什么故事呢?然后说,有家仓库,里面装的全是粮食,被一只蚂蚁发生了,蚂蚁搬来援军,开始搬粮食,一只蚂蚁进,一只蚂蚁出,一只蚂蚁进,一只蚂蚁出……打扇子的小孩明显知道自己又受骗了,把扇子一丢,不扇了。但大人有的是办法,马上会说,谁给扇,就给讲个好听的?立马有人会把扇子捡起来,又开始在大人的面前卖力的扇,就为了听一个好听的故事。
好听的故事里有“油盐加辣子姜,”变成了,“纸钱蜡烛香”。还有“香屁三百银子,臭屁三百板子,还加一木尖,塞紧你的屁股眼。”

自然,在好听的故事里还会有一些鬼怪的故事,说谁家有位媳妇死了,变成了烈鬼,因为她是冤死的。后来来了一位木匠,懂得捉鬼降妖,帮女鬼伸了冤,而且好人有好报,女鬼投胎给木匠做了女儿。
这些故事有大人听来的,也有大人从书本里看到的。而我们小孩子每每听到什么鬼,阎罗王,又害怕又刺激,嘴里想要大人停下来不要讲了,心里又听得津津有味,担心大人不肯讲下去了。每每大人讲完,自己就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在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不是鬼哭狼嚎的大声唱着歌给自己壮胆,就是把煤油灯点亮,端着煤油灯不肯撒手了。

我伯母的肚子里也是装着一肚子的故事,她给我们讲《石公石婆的故事》,说她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看到对面石公石婆在捡田螺吃,石公石婆的“隐身衣”就挂在那柳树上。如果谁把石公石婆的“隐身衣”穿在身上,别人就看不见了,他就能够走进店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人最怕的就是石公石婆会追来找回衣服,这时候唯有躲到茅坑里,石公石婆才不能近身。
我一想到穿上“隐形衣”就能够隐身,被人发现不了,那是一件多么刺激和好玩的事情。从此,我每一次去河边上,都会围着柳树上上下下看个遍,希望真的有一件“隐形衣”就挂在上面。

伯母还会给我们讲,一个人死了,就要到阎王殿去报到,阎罗王就会将你生前的一件一件的事翻出来过堂,你哪些事是做得对的,哪些事是做得错的,你如果是个恶人,就要下油锅,或者是被小鬼把你切成肉块,再一块一块的用石磨来磨你。所以,一个人要修到来时的路,也还要修到回时的路。我不去管什么来时的路,回时的路,而是问伯母,那不痛吗?伯母说,痛什么,你死后在奈何桥上,喝了孟婆的茶汤,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接受了那么多的鬼怪故事,我们小小的心里开始相信,在天底下,有山神、树神,石神、灶神……什么样的物件,就会对应什么样的神灵。我们的世界,除了人类,也还有神、鬼和祖先的灵魂在自己所看不到的第三世界里游走,我们应该尊重他们。
在我生活的四里街上,短短的距离里,就有上至庙、中至庙、下至庙。虽然是庙,可却看不到菩萨,菩萨都是破四旧中给毁了。同时毁了还有庙前的红米石的狮子,门当。雕刻得那么精美,可却被随意抛弃。老百姓所能做的,就是对着某个神位烧纸祈祷。小孩子没有来由的发烧感冒,或者是高烧不退,父母除了带着孩子正常的医治之外,家里的老人,还会给孩子摸惊,洗面,谁吓了孩子一下,就同谁洗个面。哪怕是狗吓了,也要剪点狗毛放在孩子的口袋里面。

大清早上,和黄昏时刻,我们还能经常听到喊魂的声音,有人站在木楼梯上,对着空中尽情的大喊“XXX,你被什么吓到就回家啦,爹娘等你回家吃饭,回到家就顺顺当当,回到家就平平安安,回……回……”的声音拖得老长老长。
现在年过半百的我,已经慢慢明白,当年割早柴,看到从坟里飘出来的小火团,那是磷火。也开始清楚,从古到今的中国民间信仰,始终保留着对鬼神的敬重,对祖先的敬畏。因为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行走,除了对世界万物应有的敬畏之心之外,更多的是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忠人之事,成人之美。唯有这样,才拥有自己行走在这个世上的通行证和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