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易服色改姓氏彻底变革，推重门第元宏食古不化
对于拓跋宏来说，各项改革中，他最为关注的是官员选拔。为此，他先将尚书省的官员一锅端，然后重新订立制度，进行大洗牌。建武二年（公元495年）十月二十七，拓跋宏下诏曰：“各州认真考察官员政绩，根据得失分为三等，上报朝廷。”又诏令：“徐、兖、光、南青、荆、洛六州应加强战备，随时待命，一旦令下，立即赴召。”十二月初一，拓跋宏在光极堂召见群臣，宣布在官员中实行九品之制，开始大选群臣。光禄勋于烈的儿子于登依照旧例请求升官，于烈上表道：“如今正值圣朝，为臣者理应清廉谦让，但臣的儿子于登却援引旧例要求晋升，这是臣平素对他教导不严的结果，乞求朝廷罢黜臣的官职。”拓跋宏高兴道：“这是有识之言，没想到于烈能做到这样。”于是召见于登道：“朕将要广施教化于天下，因你父亲有谦逊之美德、正直之品格，特晋升你为太子翊军校尉。”又加任于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子。借此机会，拓跋宏对群臣道：“一个国家从来都有一件事让人感到遗憾，那就是臣子们不肯公开地谈论得失是非。身为一国之君，患在不能纳谏；身为臣子，患在不能尽忠。从今以后，朕推举的人如有不妥，你们可以直言其失；如果有才能之士不被发现，你们应当举荐。举荐人才者有赏，知而不言者有罪，你们应铭记于心。”在此之前，北魏人不使用钱币，从拓跋宏才开始命令铸造太和五铢钱。这一年，钱币铸造大体齐备，拓跋宏诏令公私一律使用钱币。改语言，易服色，铸钱币，无论哪一项都称得上大动作，但对于拓跋宏来说，改革没有最大，只有更大。建武三年（公元496年）正月，拓跋宏下诏曰：“北方人称土为拓，称后为跋。魏朝祖先是黄帝后裔，以土德而称帝，所以姓拓跋。土，乃黄中之色，万物之元，应该改姓为元。诸位功臣旧族中凡从代京迁来的，姓氏一律改变。”从这时起，拓跋氏改为元氏，拓跋宏成了元宏。于是，拔拔氏改为长孙氏，达奚氏改为奚氏，乙旃氏改为叔孙氏，丘穆陵氏改为穆氏，步六孤氏改为陆氏，贺赖氏改为贺氏，独孤氏改为刘氏，贺楼氏改为楼氏，勿忸于氏改为于氏，尉迟氏改为尉氏，其余所改姓氏，不可胜数。受到南朝影响，元宏一向看重名门望族，由于范阳人卢敏、清河人崔宗伯、荥阳人郑义、太原人王琼四姓门族在士大夫中最受推重，所以特意选他们的女儿进入后宫。陇西人李冲以才识受到任用，成为朝中显贵，他所结的姻亲都是名望清白而为时人所敬重的高门，元宏也以他的女儿为夫人。接着，元宏诏令黄门郎、司徒左长史宋弁审定各州的士族，地位多有升降。他下诏道：“代京人早先没有姓族，虽然是功勋、贤士的后代，也与那些寒贱出身者没有区别。所以，一些宦途通达者虽然位极公卿，但他们的亲族仍然担任着地位卑下的官职。穆、陆、贺、刘、楼、于、嵇、尉等八姓从太祖皇帝以来，功勋卓越，著称于世，位至王公，无人不知。特此通知司州和吏部，不要让他们充任卑微官职，而应当同卢、崔、郑、王四姓一样对待。除这些大族外，其他还应班列士族者，将由朝廷下令确认。命司空穆亮、尚书陆琇等人详加审定，务必做到公正合理。”当南朝艰难的革除门第出身的弊端时，北魏却开始施行严格的门第制度，可以说是一种历史的倒退。北魏旧制规定：各藩王的妃嫔都应选娶八大姓及有清望的门第人家之女。咸阳王元禧娶隶户人家之女为妃嫔，元宏严厉地责备了他，还下诏为六个弟弟重新聘娶妻室，强行要求道：“以前所纳娶的可以改为小妾。元禧可聘娶颍川太守李辅的女儿，河南王元干可聘娶已故中散大夫穆明乐的女儿，广陵王元羽可聘娶骠骑谘议参军郑平城的女儿，颍川王元雍可聘娶中书博士卢神宝的女儿，始平王元勰可聘娶廷尉卿李冲的女儿，北海王元详可聘娶吏部郎中郑懿的女儿。”当时，赵郡李姓诸门中，所出人才最多，都能弘扬家风，所以世人谈论门第高贵，均推卢、崔、郑、王、李五姓为首。这一天，北魏群臣在一起议论以薛氏为河东望族，元宏反对道：“薛氏是蜀人，怎么可以成为一郡之大姓呢？”恰好直阁薛宗起正执戟站在殿下，他很不满，站出来质问元宏道：“臣的祖先汉末在蜀地做官，两代后又回到河东，如今已经六代相沿，不应该算作蜀人。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黄帝后裔，受封北方，难道可以说是胡人吗？如果不认臣为郡中大姓，臣有何脸面活下去？”说完，将手中之戟摔碎于地。元宏沉吟半晌道：“那么，朕为甲，你为乙吗？”最终同意将薛姓列为郡之大姓，并和薛宗起戏言道：“你不是宗起，而是起宗呀！”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时人对于门第的在乎，不惜以性命相争。之后，元宏又与群臣议论选拔官员之事，问道：“近世以来，出身高卑贵贱分得很清楚，如果按照出身授予官职如何呢？”李冲反问道：“不知上古以来，分官列位，其目的是为了那些膏梁子弟？还是为了治理国家呢？”元宏道：“当然是为了治理天下。”李冲顺势反问道：“那陛下为什么专以门第出身，而不注重才能的选拔呢？”元宏辩解道：“如果其人有过人的才能，不怕不为人所知。然而，君子门第出身，即使没有为当世所用之才能，但终归在德行方面要纯洁笃实一些，朕所以选用他们。”李冲再反问道：“难道傅说、吕望可以凭门第出身得到吗？”元宏再回答道：“这种不平常的人才，旷世才有一二。”秘书令李彪问道：“如果陛下专以门第取士，那么对于鲁国的季孙、孟孙、叔孙氏与孔门人才，是选择前者还是选择后者呢？”著作佐郎韩显宗也说道：“陛下岂能使贵者世袭为贵，贱者永远为贱呢？”面对他们的连番发问，元宏不得不道：“如果遇有才识高明、卓然不凡、出类拔萃者，朕不拘泥于这一制度。”元宏的改革本意是提高北魏的治理效能，但由于他过于看重门第出身，走上了食古不化、过犹不及的歧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