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的祖逖,为何能赢得奴隶皇帝石勒的尊敬?| 今日读史
在中国历史上,能拥有两个成语的人不多,祖逖算一个。如果说“闻鸡起舞”说明了他的勤奋上进,那么“中流击楫”则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孤军奋战的祖逖尽管北伐战果累累,连对手石勒也来拍马,可却始终得不到领导的赏识,留给他的只余壮志未酬。
文/宋家泰(思想食堂学友)
祖逖是范阳(河北涿县)人,少有大志,曾经跟刘琨一起在首都洛阳当政府秘书。京漂不易,条件艰苦,俩人睡在一张床上,半夜听到公鸡鸣叫,祖逖踢醒刘琨,说:“此非恶声也!”俩人跳起来一起锻炼身体,这个典故就叫做“闻鸡起舞”。
祖逖和刘琨二人后来都成为一代豪杰。
311年,前赵帝国大将刘曜攻破洛阳,纵兵大肆屠杀,然后一把火将洛阳给烧了。当时中国大乱,只有江东地区(安徽芜湖以东、长江以南)还大致平安,大批知识分子和老百姓逃难到这里,史称“衣冠南渡”,这也是有史以来中原汉人第一次大规模南迁。
永嘉之乱后,衣冠南渡
祖逖来到江南,被左丞相司马睿任命为参谋,驻防京口(江苏镇江)。
祖逖上书司马睿,说由于宗室争权,自相鱼肉,这才让那些少数民族趁机而入,毒流中土。现在中原的老百姓被杀戮、被劫掠,都想奋起自救,如果大王您能派遣将领到中原,各地的英雄豪杰肯定望风响应!
司马睿根本不想北伐,他刚到江东不久,位置还没坐稳,但是他又没办法拒绝祖逖这种政治正确、掷地有声的话语。最终,司马睿给了祖逖一个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的名号,拨了1000人的粮食、3000匹布,不发铠甲,也没武器,更没有军队拨给祖逖——既然你想去北伐,那你自己去吧。
313年,祖逖带着自己的部曲一百余家,渡长江北上。
船行到江心,祖逖手敲船桨,对天发誓:“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肃清中原前,我绝不再渡江回江南,否则就死在大江里!这个典故,就叫“中流击楫”。
祖逖复兴中原决心大
当一大群人衣冠南渡到江东,觉得举目有江河之异,相视流涕,玩笑着说我们今后要一起戮力王室,克复神州的时候,只有祖逖一个人付诸行动。
就这样,祖逖带领几百人,投入到了当时如黑暗森林般的中原。
祖逖过江之后,驻屯淮阴,先自己建了一个兵工厂,制造武器,招募了2000人,开始北伐。这时的长江以北已经成为恐怖世界,除了刘曜、石勒等大股胡人武装,还有很多变民集团。
战争的残酷并不是儿戏
320年,祖逖与后赵帝国在开封对峙,两军僵持了四十天,谁也干不掉对方。
祖逖让人把泥土装在布袋里,假装是大米,让一千多运伕送入营垒,最后几个人挑的是真大米,故意落伍,停在路边休息。
后赵军袭击,运伕逃走,后赵的士卒抢到了几包米,非常开心,因为他们军粮不济,已经挨饿很久了,但又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古代人打仗,拼的就是粮草,见敌方粮多士饱,自然心中泄气。
这时祖逖又在汴水北岸设计把后赵军的援粮给劫了。双重打击之下,后赵军趁夜逃跑。
祖逖在军中,与将士同甘苦,对人感恩,对己克制,对事尽力,对物珍惜,督促革命根据地里的农民种桑耕田,安抚收纳新归附的部众,无论关系疏远还是地位卑贱,皆结以恩礼,因此祖逖深受豫州的老百姓爱戴。
祖逖深受将士、百姓爱戴
祖逖也很有统战手腕。
当时黄河两岸的百姓建立堡寨自卫,后赵和西晋两边都不敢得罪,有些堡寨还送人质到后赵帝国。祖逖理解他们的苦衷,允许他们骑墙,甚至还派军队向这些堡寨发动假攻击,用以证明他们没有降晋,以保护人质安全。
这么为人着想,堡寨的首领们自然对祖逖万分感谢,后赵帝国只要有啥行动,这些堡寨都会秘密通知祖逖。因此,祖逖的胜仗越打越多,黄河以南大多叛离后赵帝国,回归西晋帝国。
祖逖秣马厉兵,准备攻击河北。
在祖逖稳步推进的同时,有一个人却深感忧虑,那就是当时还是后赵帝国“赵王”的石勒。
石勒主动向祖逖示好,整修了祖逖祖父和父亲的坟墓,还写信给祖逖,请求通使及互市。祖逖虽然不回信,但是默许双方通商贸易,仅税款的收入就超过田赋十倍。
祖逖有个手下叫童建,杀了战友后投降后赵。石勒斩了童建,把人头送给祖逖,说“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我石勒最恨叛徒了,祖将军您恨谁我也恨谁。
同等的资质,才有资格做敌人
祖逖觉得石勒挺上路的,从此后赵帝国的叛徒,祖逖也不收留。祖逖还下令手下不要去抢劫后赵帝国地盘内的居民,边境百姓因此稍得休息。
古龙说过,判断一个人牛不牛,要看看他的对手是谁。石勒是一代豪杰,他这么对待祖逖,也证明了祖逖的level。
321年,东晋元帝司马睿让戴渊当征西将军,镇守合肥,总管司州、兖州、豫州、并州、雍州以及冀州六个州的全部军事;让刘隗当镇北将军,镇守淮阴,总管青州、徐州、幽州、平州的全部军事。
这两位都是司马睿的心腹,均被授予全权,直接统率战斗部队,相当于两人分管了北中国,也不管这些地盘在不在东晋手上。
祖逖觉得戴渊是个文科生,虽然有些才华,但是没啥恢弘理想和远大眼光,自己北伐了8年,披荆斩棘,身经百战,好不容易才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土地,而戴渊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让祖逖很不愉快,意甚怏怏。
这就像一个公司,想赶一个人走,就给他配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顶头上司。
祖逖又听说东晋大将军王敦和刘隗、刁协之间矛盾很大,觉得朝中必有内乱,这会让自己的北伐大业不能完成。一感慨激动,祖逖竟然一病不起,321年9月在雍丘(河南杞县)去世。
昔日猛将未得志,病终
祖逖去世后,他的部众由弟弟祖约带领。
无论才干还是人品,祖约都比哥哥差得多,祖逖从后赵帝国手里收复的地盘,渐渐在祖约手上丢掉。329年又一场失败之后,祖约带着亲信数百人突围,投降后赵帝国。
这时后赵帝国的石勒已经击败前赵帝国的刘曜,正席卷关中,基本统一了中国北方。
330年,石勒登上皇位,称“大赵天王”,完成了从奴隶到皇帝的征途。
既然天下已定,就要讲讲封建主义核心价值观——“见忠于其君者辄褒之,背叛不臣者辄诛之”——褒扬忠臣,诛杀叛臣。
祖约没啥实力了,利用价值也不大,正好可以当反面教材用。于是石勒下令,把祖约和亲属一百余人全部绑缚刑场诛杀,妻妾儿女作为奴隶分赐胡人高官。
祖逖曾有一个匈奴籍仆人叫王安,祖逖很喜欢他,北伐到河南时,祖逖对王安说,石勒是你的同族,我这里也不缺你一个人,你去投奔他吧,还给了王安一大笔钱当路费。
王安作战勇敢又有才干,后来成为后赵帝国的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官(左卫将军)。石勒诛杀祖约全族的时候,王安在刑场视察,他叹息说,不能让祖逖没有后裔。
兵荒马乱,也残存知恩图报
于是王安偷偷把祖逖的儿子祖道重救出,带回家中藏匿,那时祖道重10岁。后来,祖道重到佛寺里当了和尚,一直等到后赵帝国351年灭亡,祖道重才回到江南。
这时候距离他爸爸“击楫中流”,已经过去快40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