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每个地方的人们,因循不同的物产资源,自有一套不同于别处的独特吃食。美食当前,不仅仅是果腹之物,顺着食物生产与发展的脉络,有时也能探索到属地人文风情。从端上餐桌的食物里,也多少可以感受到当地的历史与文化,有时候如果多问问主人家一两句话,竟也能挖掘出一两个与食物有关的小故事。旅行途中,吃什么,是个有趣的事儿。此次赴日之旅,虽然一路团餐,偶尔一两顿要靠自己胡乱打发,当然,也少不了便利店里的方便食品,根本谈不上真正接触到日式美食的核心与精髓,但是在有限的几顿颇具日式风情的早晚餐里,也算管中窥豹,总结了几点自己的感受。
话又说回来,在伟大的北京城里,各种日本美食都可以品尝得到。即使足不出京,也能发现日本美食与中国美食的不同——除非你一定要品尝米其林级别的日式料理。不过,也正因为在家门口便唾手可得,见怪不怪,才一定要在踏上日本之旅时,更加仔细的感受日式美食文化。否则,咋对得起自己花费的“暑期一定涨价”的团费呐!
不知道大家对日料的印象是怎样的,我的感觉一直是:不但吃不饱,而且花钱还不少!导游说,日本这个国家就是这样,他们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要给自己的人民最好的,所以,在日本的自动贩卖机里,国内价格奇高的依云矿泉水,在日本卖不过本地矿泉水;众所周知的哈根达斯,好像廉价的冰棍儿一样,出现在街头自动贩卖机里。但是,如果我们想在日本吃一顿正宗的日料,绝对是很贵很贵的。这种贵,一方面确有食材的新鲜与做工的精巧,另一方面,恐怕也与这种普遍的民族心里有关系:他们坚信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他们似乎非常坚定的在做着“王婆卖瓜 自卖自夸”的事情,且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在日本吃了两顿日式早晚餐(纯属团餐),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一个托盘里,N多小盘子,各种小鱼小菜小肉,各种一点点,样子倒还精致有趣,一番很用心的感觉。米饭倒是不限量,吃饱了算数!舒国治在《门外汉的京都》里说到京都的吃食时,他说:京都人对各种蔬菜瓜果之珍惜、宝贝甚至歌咏,譬似画中的茄子,或门把手上的茄子形镂刻……此为日本地小人稠、物产惟艰之后产生的“专一凝视之美”。至此,我忽然理解了日本美食的一个思路:因为国土面积小,所以物产资源少,所以要将每一道食物都开发到极致;因为总是追求极致,总是想着如何弄得更好,所以在外人看来反倒成了一种难得的“匠人”精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日本某些方面的好,其实是日本人自己给自己捧出来的。因为他们自己坚信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也必须卖最贵的价钱,而且他们的确有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那股韧劲儿!坚持的日子久了,大家也就都跟着相信了,不但相信了,而且也开始认可,从美食上的认可开始,逐渐扩展到对这个民族做事态度的认可。如果说日本食物的特点是“小而美、少而精”,那么,这个国家做事的态度,大概也是有不断突破极致的劲头吧?
出发之前的一次朋友聚餐,三宝同学想点三文鱼片,被妈妈果断阻止:马上要去日本旅游啦,到了日本,天天都吃三文鱼!结果,几日旅行下来,三宝同学发问:妈妈,你不是说天天都吃三文鱼片吗?搁哪呢?!呃,确实没有吃到生的三文鱼片,不过酒店早餐里会有煎熟的三文鱼,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腌鱼干,还有凉拌鱿鱼,还有被制成颗粒状的鲑鱼,拌到米饭里,非常好吃。说到这个拌饭的料,第一次遇见是在京都的豆腐宴上,据说这个豆腐宴是当地的特色,但是在我看来,味道完全比不上我大东北的白菜豆腐炖粉条。不过也有其他发现,导游推荐大家尝尝桌子上的拌饭料,我试了一下,味道果然不错,而且店里就有卖的!
起初我以为这是店里的特色自制产品,600日元一小瓶,买的时候还和店家讨价还价,尽管此前导游曾讲过,在日本买东西,如果大幅度砍价的话,卖家会非常不高兴,因为他会觉得你瞧不起他,或者你觉得他在欺骗你。但是我是个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的人,看到服务员中文非常地道,于是不假思索的就问了句:我买三瓶,可以优惠么?
对方用非常地道的中文以及非常日式的方式回答:哦,我们这里不讲价的。
我继续问:这个东西只有你们这里有卖么?(因为我想起出发前有过日本旅游经验的朋友跟我讲,在日本买东西,只要遇到了,喜欢就买,不是随处都可以遇见的。)
对方竟然回答:不知道!
糊涂如我,应该从这“不知道”三个字里听出玄机,不过当时看见孩子喜欢吃,价钱似乎也还可以,就买了三瓶。
看见导游也买了几瓶,我问她:我们这么多团友都买了,为啥不能给点优惠呢?
随后的几天里,我分别在富士山纪念品商店、东京路边的便利店、日本永旺小超市里看到这个食物的身影,当然啦,也逐渐发现自己在豆腐宴那家餐馆里买的,是性价比最低的。这个叫“日式拌饭料”的东西,在日本应该是非常普遍的食物。那个会说中文的服务员之所以回答“不知道”三个字,大概也是在暗示我“其实你可以不买”吧?发现这个事实后,我是这样进行自我安慰的:好歹在人家那里进行了各种口味的品尝,高出来的价钱,算是“美食启蒙学费”啦。
我们东北人常吃的是“汤泡饭”,成都小吃里最有名的是“盖浇饭”,韩国是蔬菜丝+肉丝+鸡蛋的拌饭,日本人在米饭上撒的是这种拌饭料,将海苔、蔬菜、鱼肉等制成干爽的颗粒,随时随地,可以同时吃到“山上的食物”和“海里的食物”,即使只有米饭一碗,也可以吃的有滋有味。日本人认为,如果每日的三餐能吃到山上的与海里的,便是极大的幸福。老天爷不会饿死勤劳的人,这大概就是物产有限的情况下,所生发出的一种美食智慧吧。
在东京银座,导游给了我们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为了提高单位时间效率,我问导游:哪里可以吃到鳗鱼饭?我的想法是,鳗鱼饭套餐吃起来很快,而且也的确想尝尝日本本土的鳗鱼饭是咋样的。结果,领队跟我说:你想吃鳗鱼饭?我来东京好多回啦,都没舍得去吃鳗鱼饭。河里的鳗鱼要几千日元,海里的鳗鱼不但小,价格还要更贵呐!哦,我好怀念伟大祖国,好怀念我在北京只要花58块钱就可以吃到的鳗鱼饭套餐!没想到到了日本这个鳗鱼饭故乡,竟然还吃不起鳗鱼饭了!在日本的最后一晚上,入住酒店后,我想狠狠心,在明天回国之前,把手里所剩无几的日元都花掉算了,既然来了一趟日本,总得体验一下真正的日本美食吧。结果,导游劝我们:还是省省吧!我刚刚已经去前台给你们咨询过了,这个酒店里的确有日本料理,服务员没有说具体的价格,只说了两个字:很贵!很贵!多么善意的提醒!多么温馨的话语!多么厚道的表达!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到伟大祖国,在我可爱的北京城里吃到最痛快的红烧排骨、酸菜炖白肉、猪油炒饭、还有公司马路对面58块钱的特价鳗鱼饭套餐,真真归心似箭。人们常说,一个女人如果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则必须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也是从食物开始,先是被人家抓住了胃,然后又被人抓住了眼,最后索性连心一并也被抓了去呢?于我这个非吃货而言,他乡的食物,仅仅是在旅行途中填饱肚子的必备物品而已。走过万水千山,最爱的,始终是妈妈的菜,是家乡的大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