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药还是安慰剂？俄罗斯治疗新冠“奇迹药”火爆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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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月，在俄罗斯，英加韦林（Ингавирин）的广告醒目地在各电视台播出，广告宣传称，该药品是流感和急性病毒性呼吸道感染的“杀手”。

而到了1月末，新冠病毒开始在俄罗斯蔓延。这时候，在英加韦林的电视广告中，人们发现，这种特效药可对抗的病毒增加了一项——新冠病毒（коронавирус）。随后很快，广告删除了新冠字眼。

英加韦林广告出现“新冠病毒”字眼。图片：截图

尽管如此，一直到现在，很多俄罗斯人依旧坚信，英加韦林是能够治疗新冠病毒的“奇迹药”。数据显示，今年俄罗斯人已经花费数十亿卢布购买这种药物。专注于生命科学和性能材料的跨国公司帝斯曼集团（DSM-group）指出，今年该药物的利润排名升至第四位，且十月每周平均销售额同比九月增长了81%。

不仅如此，新冠病毒在俄罗斯爆发后，该国诊所和医院签署了74项国家级的合同项目，斥资超过2.01亿卢布（约合0.17亿元人民币）采购英加韦林。

事实上，目前为止，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被证明能够治疗冠状病毒。但英加韦林已经不是第一次登上俄罗斯国内销售榜单，并仍在继续创造纪录。它到底是如何在俄罗斯创造“奇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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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推手

英加韦林的传奇故事与一个名字紧紧相连。

他就是俄罗斯联邦生物医药署肺科研究所所长、俄罗斯医学科学院院士亚历山大·楚查林（Александр Чучалин）。他也是俄罗斯最具声望的肺科专家。

不过这位苏联时期就名声在外的专家，在苏联解体后开始参与和药品生产有关的商业活动。早在1992年，他创办了首届俄罗斯“人与医学”年度会议，实际上，这是一个推广新药的新型平台。

楚查林。图片：视频截图

楚查林从2009年开始致力于药物的推广，近年来，他的推广焦点愈发集中在英加韦林上。公开资料显示，楚查林几乎在每次采访中都会谈到英加韦林。即使在冠状病毒大流行的敏感期间，他依然谨慎地为英加韦林打广告。

而楚查林可靠的身份让这种广告效应收获了明显的效果，英加韦林的药物生产公司收获了超额利润。在俄罗斯，很多人也对药物的抗病毒效果深信不疑。在社交媒体上，很多人分享自己对英加韦林疗效的信任。据了解，该药物每盒售价在500至800卢布（43至69元人民币）。

冠状病毒大流行开始时，楚查林是俄罗斯卫生部下属的伦理委员会主席。但在8月末，第二波疫情前夕，这位80岁的院士突然离开委员会，只担任“名誉主席”一职。当时人们猜测，楚查林的辞职是因为公开批评俄罗斯政府急于向全球发布疫苗“卫星-V”（Sputnik V）是世界上第一个新冠疫苗。他多次对外表示，“这需要更严格的测试。”

与此同时，也有另一种猜测，楚查林之所以离开伦理委员会，因为他在大力推广英加韦林，且希望将英加韦林宣传为一种对抗新冠病毒的药物，这引起了卫生部的不满。

而当楚查林批评俄罗斯疫苗“过于着急”问世时，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即他的许多同事，包括俄罗斯医学科学院医疗科学博士瓦西里·弗拉索夫（Василий Власов）在内，都认为他所推广的英加韦林尚未经过全面的临床试验，并且迄今为止其有效性也没有被证明。

他的同事们认为，该药之所以在俄罗斯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楚查林本人的权威。

调查发现，英加韦林的生产商是瓦伦塔制药公司（Валента фарм），该公司与楚查林没有直接关系。但在过去十年，楚查林的收入稳定增长。根据通报官员收入和资产数据的“声明者”（Декларатор）网站的消息，2013年楚查林的收入约为4800万卢布（约合414万元人民币），而在2016年已经达到8900万卢布（约合768万元人民币）。

这位院士收获了“俄罗斯卫生部首富”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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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传奇

像其他许多成功的药物一样，英加韦林也有其传奇故事。

楚查林本人在许多媒体上接受采访时，都重温过这个故事：60年代，著名的苏联化学家里马·埃夫斯蒂格涅娃（Рима Евстигнеева）深入研究了加州蛤（一种软体动物）。专家们发现，加州蛤有毒，其毒液中含有大量的组胺，但贝类生物并没有因此死亡。因此，埃夫斯蒂格涅娃对这种生物进行实验，了解软体动物如何在大量有毒组胺的情况下生存下来。这也是发明英加韦林的基础。

加州蛤。图片：维基百科

不过有趣的是，就连楚查林也承认，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生活在美国加利福尼亚沿海地区的软体动物会爬上苏联科学家的实验台。

据介绍，真正的英加韦林是埃夫斯蒂格涅娃的学生、化学科学副博士弗拉基米尔·尼博尔辛（Владимир Небольсин）合成的。据《生活》杂志调查，基于该药物成分的三个商标“双卡巴胺”（ Дикарбамина）、“英加韦林”和“维它谷”（Витаглутама）都在尼博尔辛名下。

不过，在俄罗斯化学家的论坛中，化学家们讽刺地说，“难以相信，通过将组胺与戊二酸酐简单合成，就获得了神奇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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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能药还是安慰剂？

英加韦林投入市场的时机也十分巧妙。

2009年3月，世卫组织宣布40年来的最大型流感来临，同时引发H1N1流感。就在这时，楚查林宣布，俄罗斯已经有了某种现成的“奇迹疗法”。这位科学家四处接受采访，豪不吝啬对英加韦林的赞誉，“我们的药物很容易嵌入到A / H1N1病毒的基因组中并迅速将其破坏，当然，还可以破坏其他病毒。”

但据《生活》杂志报道，英加韦林是在莫斯科附近的一个封闭实验室中诞生的，该实验室曾经从事细菌武器的研发。该媒体指出，“世界上没有同等强度的药物，而这种药物的出现一定不会如此迅速。”

该媒体还设法找出了楚查林院士的利益链条。事实证明，合成该药的弗拉基米尔·尼博尔辛是楚查林的长期商业伙伴。早在2004年，他们就注册了尼卡（НИЦА）药物公司，其中尼博尔辛持有51%的股份，而楚查林持有25％的股份。

2015年，该公司注销。目前，尼博尔辛与多家公司有关联，其中最多的就是医药企业。他是免疫药物公司（Ингафарм）的共同所有者。他也是国内药物股份有限公司（Отечественные лекарства）的合伙人，这家公司下辖瓦伦塔制药公司，也就是英加韦林的生产商。

据悉，楚查林和尼博尔辛也在试图推广其他药物，包括粉末吸入类药物等，但并没能复制英加韦林的成功经验。

俄罗斯人在社交媒体上讨论英加韦林对新冠的疗效。图片：社交媒体截图

在互联网上搜索英加韦林的关键词，便会发现，有关该药物的大多数科学文章署名均为楚查林和另外两三位作者。其中包括生物科学副博士、药剂师德米特里·雷克哈特（Дмитрий Рейхарт），他也是瓦伦塔制药公司的董事。

雷克哈特曾在药品认证系统担任要职。他曾是联邦强制性健康保险基金的第一副主席，并在2007年升任主席。2008年，他离开联邦强制性健康保险基金，仅在6个月后，他就加入了瓦伦塔制药公司的董事会，公司称他为“独立董事”。

也是在2008年，英加韦林获得官方认证的专利。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项专利得益于雷克哈特的权力和游说。

2009年，H1N1大流感爆发，楚查林向当时的俄罗斯首席卫生医生根纳季·奥尼申科（ Геннадию Онищенко）大力推荐英加韦林，作为抗流感药物。根纳季·奥尼申科的支持，促进了英加韦林的临床试验和药物注册，且被卫生部加速列进重要药物清单。

十年后，再回头去看，英加韦林之所以成功注册，大流感迫在眉睫以及没有时间进行严谨实验是最大因素。俄罗斯医学科学院医疗科学博士、俄罗斯医学科学院配方委员会主席瓦西里·弗拉索夫表示，“大流感传播时，英加韦林被投入到市场，没人对这种药物进行过H1N1抗病毒检测，生产商只是利用了需求最旺盛的时间。目前为止，仍然没有被证明，英加韦林能够治疗H1N1。”

十年过去了，事情没有任何改变。权威人士的背书让英加韦林早已经成功在俄罗斯各大药房销售，而在某些电视广告和某些版本药品说明中，关于英加韦林治疗新冠病毒的传说仍在散播。

截至发稿前，瓦伦塔制药公司的公关部门一直拒绝回答关于英加韦林治疗新冠病毒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