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辛苦的“城一代”,我们一直在最坚强的活着

我的自传(一):痛说家史

首先我来下一个定义,什么叫做“城一代”?

城一代是指城乡二元结构体制下,脱离农村进入城市定居,并生根发芽的一代人。这一代人需要在陌生的环境之中,建立起自己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关系。这一代人的主要人群是从农村进入城市的大学生,转业退伍军人,和工商业从业者。

我无疑就是所谓的城一代,快20岁的时候 ,考上了大学,我的户口本的常住地址,从湖南邵东简家陇村农村户口变成北京定福庄东街一号的集体户口。再过四年,我的户口又变成了广东惠州的城市户口。

我的高中同学,基本上也成为了城一代,他们或者通过考上大学,或者自己到城市里经商闯荡,买房后拥有了城市户口,是有少数几个在家务农。我的表兄弟,表姐妹,基本也是城一代。

这一代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年底回乡,周围的邻居总是用羡慕的眼光大量他们,甚至窃窃私语,“看,某某是城里的干部了”,“某某是城里的大老板”。

    但是背后的心酸,只有我们这些“城一代”自己知道。

我们用十年寒窗,才换来和城市原生居民子弟一起坐在办公室里工作。

小时候,我们在简陋的农村教室刻苦读书,或者在地里干农活,偶尔进一次城看到高楼大厦,和干净的城里孩子羡慕不已;而城里的孩子偶尔下一次乡村春游,光线的衣着衬托着白净的小脸,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读高中的时候 ,在高考前夕,我们班主任召开了一次高考鼓劲大会,让每个人上去发言,谈感想。我的发言迎来潮水般的掌声,因为我发言的题目就是:“我是农民的儿子,但我绝不做农民的父亲!”

于是我们努力读书,通过我们的一个人的奋斗,和家里倾力的支撑,终于换来了一个城里人的身份。

   但是进了城以后,我们才发现,改变家族命运的伟大征程才刚刚开始。

城里原生居民的孩子,家里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房子,安排好了工作,甚至连门当户对的媳妇都物色好了。我们则要首先为生存,扎根而努力。

刚开始工作,我们都收入是微薄的,我们要反哺家里,给渐渐老去,为我们已经耗尽最后心血的父母一点补贴,我们要给还在上学的弟妹一些接济,资助他们也从农村里走出来。

在付出这些的同时,我们要考虑买房,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实现在城里扎根。

一些聪明的人开始寻找捷径,比如寻找一个已经在本市生活两代以上的丈母娘,在岳家几代人的积累的人脉和经济支持下,少奋斗个20年,即便女方长的差点也接受,即使老家的亲戚来了遭受白眼也不敢啃声。而更多人则是咬牙埋头继续自己的奋斗,他们怕融入不了对方家庭,更多的是为了一种男人的自尊吧。

当我们能养活自己,买得起房,还能适当反哺老家的时候,我们想为自己的事业努力一把,想在这个城市能出人头地。

    但是我们很快会发现,在城市里出人头地,比我们当初个人奋斗考大学,跳农门还难!

因为我们是城一代,在陌生的城市里,我们想建立起自己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关系非常吃力。

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

因为这是个充满竞争的年代,已经积累一定财富和地位的阶层,会想尽千方百计把自己的地位遗留给下一代。他们通过门当户对的联姻,和各种社会交往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圈子。

他们可以相互提携,相互成就,相互关照。我们即便也想做这种心照不宣的交易,但我们手里没有筹码。

在朱门大户的门外,我们只能喝着西风,听着紧闭的大门里面,依稀传出的上流社会的优雅语言。门偶然开一个缝,出来了一个锦衣貂裘的人,轻蔑了扫视我们一眼,又香车宝马飘然而去。

除非有非常强的个人能力,我们融不进这个圈子。我们的自尊又往往让我们放不下身段去谄媚讨好别人,我们又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挣得我们的地位。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很难,因为我们富有的是种田插秧的经验,和山里撒野的技巧,比不过城市人时代相传的得体社交和权谋之道。一切需要我们自己去摸索,也许要交了很多学费才能勉强上道。

因为我们是一代,所以我们不得不什么都靠自己。所以那些所谓“成功学”中的“选择重于奋斗”,“敢于冒险”等理论完全是废话!

     因为我们输不起!

没有一定的积蓄,我们不敢投资,怕血本无归后全家陷入困顿。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们不敢跳槽,怕失业以后,全家喝西北风。我们不敢生病,怕好不容易积累的钱一夜化为乌有。

我们只能谨小慎微的在各个城市活着。

在我们的子女呱呱落地的那一天,我们心里似乎有一种前未所有的荣誉感。在这个城市,我们终于有第二代了。

但自从城二代上幼儿园那一天起,我们又为自己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到处托人求人,上好点的学校,上各种补习班,生怕自己的孩子再输给别人,因为我们那一代的奋斗实在太苦了。

但是,我们没有城市生活的经验,我们上学的那个时代又过去了二三十年,我们这样教育孩子对不对,我们心里没底。于是,我们又在彷徨的摸索。

小时候,我们农村的屋檐下,经常有路人来躲雨。他们很怯懦的站在屋檐的角落,因为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们。我有时就有一种这样的感觉,我闯入了原本不属于我的地方。

但我们不得不顽强的活着,因为我们是一代,我们得站住了,况且,我们回不去了。

也许,一百年甚至几百后,家谱上有这么一段记载:公元1999年,先祖某某公迁居惠州市,自此,家族摆脱几千年农耕传家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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