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6期：小说：流金穗月（二）【郑德祥】
大萍子朝他一笑，算是回答了他。
谭天的妈妈是大萍子的干妈，所以，大萍子经常去谭天家串门，去了也不闲着，喜欢帮谭天妈择菜，谭天妈就夸大萍子勤快，懂事，说还是闺女好啊，闺女知道帮着妈妈做家务，然后，就常常叹息一两声自己没有闺女的命。谭天听到这话，心里很是别扭，就把屁股下面坐的凳子摇的“咯吱”乱响，谭天妈从响动里意识到了什么，就立马停止了对闺女的向往和夸赞。
侯升诡秘地碰了下谭天的胳膊，说：“咱们不是谁都对这把铁锁没辙吗？这事只能请大萍子帮忙。”
男孩们都愣着眼睛，看看神秘兮兮的侯升，看看胸有成竹的大萍子，猜不出其中奥秘。
“这种事她能帮什么忙？”一个男孩乜斜着眼，晃了下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其实，大萍子是不情愿帮咱们这个忙的。”侯升解释说，“人家女孩子又不跟咱们一起玩儿，再说也非亲非故……哦，对了，她跟谭天沾亲带故，谭天妈妈是她的干妈。是我好一顿央求，才求来了大萍子，而且还答应了她一个条件。”说到这里，侯升停住嘴，目光扫视一圈眼前的小伙伴。
男孩们正欲听下文，见侯升卖起了关子，就不耐烦地说：“什么条件，你直接说呗。”
“只要打开铁门，咱们凑钱买一只'魔方’送给她。”
那个男孩立刻提出异议：“一只'魔方’三块钱呢，这代价也太高了吧！”
侯升顿了顿，说：“不愿凑钱的只能出局！”
那男孩儿嘴很硬，果决地说：“出局就出局！有什么了不起！”脚丫子却原地未动。
侯升一笑。
其他几个意志薄弱、犹豫不决的男孩儿，见此情景，只好少数服从多数。
大萍子一直微笑着等待结果，看见形成了“集体决议”，就对侯升说：“说话算数？！”
侯升说：“不算数舌头生疔。”
大萍子一点头，庄重地走到铁门跟前，瞅一眼铁锁，从红褂子兜里掏出一个物件。男孩们直着脖子，想看清什么物件，都往前凑了一步，他们看见大萍子手里捏着一只精巧的小钢丝钩儿。
男孩们忽然明白了，大萍子要用钢丝钩儿打开防空洞的铁锁。
谭天猛地想到，大萍子手里捏着的小钢丝钩儿，一定是拿的她老爸的。大萍子的妈妈和谭天的妈妈是干姐妹，所以大萍子认谭天妈作了干妈。谭天妈原打算也让谭天认大萍子的妈作干妈的，只是谭天固执地不同意，觉得男子汉认别人作干妈会招小伙伴们嘲笑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个妈妈仍然是一对亲如闺蜜的好姐妹。谭天曾经从两个妈妈的闲聊中得知，大萍子的老爸在制药厂做修机工，手很巧，有一种不用钥匙就能打开门锁的绝技，而且，谭天还亲眼目睹过大萍子的老爸曾经帮助丢了钥匙的邻居打开了门锁，那时候，她老爸手里就捏着一只这样的小钢丝钩儿。
大萍子圆圆的脸儿贴近防空洞的铁门，用一种酷似她老爸的手法，神情专注地将钢丝钩儿小心地伸进锁孔，然后，一点一点地拨动。男孩们都屏住呼吸，张大眼睛，紧盯着大萍子那只握成拳头的肉乎乎的小手，在突突地心跳中等待奇迹出现。
许久，奇迹并未出现，铁锁依然坚强地锁着，大萍子白净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也许为缓解紧张的心情，也许为减少在这群男孩面前的尴尬，她嘴里不住喃喃着：“没错呀，我老爸就是这样操作的呀，咋不成呢？”
大萍子用手背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自语着，又进行了一遍细致入微的操作，铁锁依旧坚强如故。
大萍子转过脸，朝侯升羞赧地一笑，同时摇摇头。
侯升镇定了下自己，也一笑，大度地说：“没事。”
之前提出过异议的那个男孩忽然“嗷——”嘲笑地尖叫了一声，紧接着，其他男孩也起哄地尖叫起来。
大萍子汗珠晶莹的脸瞬间变成一块红布。她像个忘记了台词，无法再继续演下去的演员一样，尴尬丛生，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失魂落魄，逃离了“舞台”。
一如既往，无所事事的男孩们，放学后依然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聚拢在防空洞门前的空地上，精力充沛地说笑，打闹，掐架，玩耍。有时，目光碰在那把静静悬挂的铁锁上，心里不免萌生出一些遗憾。
这天，大萍子又出现在他们面前，手里握着一只崭新的色彩艳丽的魔方。如同一鸟入林，百鸟哑音那样，男孩们立马停止了乱哄哄的玩闹，眼光一下子都被那只魔方吸引过去。
“侯升。”大萍子面对侯升，伸出拿着魔方的手，说，“这魔方我不能要你的。”
男孩们发现，大萍子比上一次来这里时有所不同，她面无笑意，眼睑红肿，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侯升说：“魔方是我对你表示的安慰，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挨了你老爸一顿打，也害得你老爸一生气，把开锁工具全砸坏了。”
大萍子听侯升这一说，“哇”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噼里啪啦落在她脚前的水泥地上。她把魔方往侯升手里一塞，一转身，抹着脸上的泪水，抽噎着跑走了。
男孩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恍然有所领悟。
侯升脸色凝重，低沉着声音对男孩们说：“往后谁也不许欺负大萍子，如果有外人欺负了她，咱们一定去找那人算账！”
谭天后来得知，大萍子偷拿开锁工具的事被她老爸知道后，大光其火，不但打了她，还罚了她很长时间站，最后，她老爸一狠心，把原本为工友和邻居们无偿服务的开锁工具砸得稀碎。
她老爸对大萍子说：“多亏你没有打开那把锁，你知道防空洞里存放着啥？那里面存放着制药厂民兵营的枪支弹药，你们要是闯进弹药库就触犯国法了，到时候你老爸也脱不了干系，也得蹲监狱去！”
大萍子一激灵，觉得头皮发麻。怪不得老爸发这么大的火，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她痛哭着，真诚地向她老爸承认错误，说再不敢那样做了。
时光飞逝，伴随春夏秋冬的更迭，那群在防空洞门前玩耍的男孩们，一个个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大小伙子，他们中大部分人顺理成章进入到制药厂当了工人，大萍子也是如此。
有一天，大萍子下班后走进谭天家，跟谭天妈述说制药厂里发生的趣闻轶事。谭天妈虽然已经从制药厂退休了，但她很喜欢听制药厂里仍在继续发生着的各种故事，干女儿正好充当了通讯员的角色。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郑德祥，石家庄常山纺织集团工作。曾有文字散见于《石家庄日报》、《石家庄工运》、《女子文学》、《文粹读书》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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