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来一波犯罪心理探究

《伦敦底层社会》即是托马斯·霍姆斯于二十世纪早期出版的社会新闻界最杰出作品之一。

通过对几种犯罪元素,如扒窃、卖淫、谋杀等犯罪心理的探究,作者一方面对社会底层的贫苦大众的反抗精神赞叹不已;

而另一方面,在揭露了当地女性、残疾人和失业者悲惨的生活状况之后,作者也陷入了矛盾之中,因为这种对待生活暴力不止的方式也只能让他们走入更加深刻的危机之中。

作者以离奇、动人而诙谐的笔调叙写了1912年伦敦下层社会的犯罪情况,展现了一座伟大城市至为扭曲的过往。

【书名】伦敦底层社会(London’s Underworld)

【作者】托马斯·霍姆斯(Thomas Holmes)

托马斯·霍姆斯是英国的犯罪学家、慈善家,著有《治安法庭:写照与难题》《心理与犯罪》等书籍。1905年起,他在霍华德协会(今霍华德刑法改革联盟)担任秘书一职,呼吁监狱和刑法改革,主张为囚犯提供工作和教育,帮助囚犯改过自新,为英国监狱系统的变革和发展做出卓越贡献。
精彩段落

伦敦庞大的底层世界,对很多人而言还是未知国度。而于我,它却熟悉得仿佛就在自家的壁炉边一样。我这一生中,有25个年头都是在它的居民当中度过的,这些人的生活与境遇令我一直深深牵挂。

那些年里,大部分的时光悲伤而疲惫,但同时也妙趣横生。我发现,其中有那么多的事物令人愉悦。毫不夸张地说,我人生中最快活的那些时刻,就有一些是与这庞大的底层世界中最贫穷的居民一同度过的。

然而,无论欢乐还是哀愁,让我永远感兴趣的是这些居民身上奇异的反差,以及他们复杂多变的特性与流动不居的生活,这些一直迫使着我去关注与思索。在这个底层世界里,有着太多事情令人心生畏惧,却也有着太多启示等待人去挖掘。

在这里,可以听到可怕的言论与奇怪的话语,而更多的是哀愁的土音与愤怒的喊叫。

在这里,永远少不了的是酒醉、放荡、犯罪与愚昧。在罪恶中慢慢变老的男人和女人们苟延残喘。街道上总是能听到职业乞丐的抱怨声,因为在那里穷困潦倒的居民总是欣然回应任何人的求援。

这里充满了反差。人们永无休止干着苦活累活,劳动的嘈杂声始终回响。自食其力的崇高精神从来不缺,而克己忘我便是规则。

小孩子的咿咿呀呀与母亲慈爱的言语,成了那些阴郁街道上甜蜜的音乐。那种伟大的挚爱使最破败的房屋也庄严高贵起来。

然而,当黄昏的阴影降临之时,这个底层世界的怪人们也随之流向了边界之外。

在男人眼里,所有人都是他们的作案对象,他们涌出来偷抢拐骗,就像搜寻猎物的野兽一样!而女人们,这些恐怖的生物,走着下地狱的路,去寻找她们的男伴。

让咱们站在一旁看着吧!

一个受尽磨难的可怜穷老汉来了。看看他是怎么死守着自己那点如同破烂布头一样残存的体面。他那件破旧的大衣扣得紧紧的,裹着他的身体。从那双张开的手可以看出,人的怜悯所能赐予他的任何一点恩惠,他都渴盼着接受。他知道罪人的路不好走。他亲吻过绽放的欢愉之花那涂着口红的嘴唇,却发现那嘴唇死一样惨白!

有其他人跟了上来,匆匆从他身边赶了过去。这些人形形色色,无奇不有。体形和言辞,肤色与衣着,一切混杂在一起,显出一副沮丧神气。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想要钱!而且根本不在乎钱来的路子。现在出来的这一大帮人,刚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才把昨晚宿醉的后劲儿缓过来。这会儿喉咙干涸,心急火燎地赶着找酒瓶子去了。

现在来的这帮哥们儿里面有小伙子,也有中年人。他们白天不敢出门见人,因为警察手里有他们的“逮捕证”。他们已经人间蒸发了。教区派人来收税时,得管他们的妻子儿女要钱。

抢劫过自家雇主的一些男人来了,饮过喀耳刻的杯中酒[1]、让父母心碎的青年男女也来了。

夜复一夜,从伦敦底层社会里的洞穴和兽窝里流出来的,无疑是支诡异而混杂的队伍。可是,注意看,还有一支是往相反方向走的!随着太阳落山,满面愁容的男人会回到这边的遮身之处,躺下舒缓一下他们疲惫不堪的筋骨。或许能睡个觉,恢复一些消极的勇气,这样他们就能在第一缕晨光中爬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再一次灰心丧气地去找那份永远得不到的工作。他们饥肠辘辘,拖着酸软的双腿地踏上回家的路,体内的灵魂早已不省人事。他们的妻儿正带着耐心和无望的顺从,等候他们归来。

若有兴趣,你可以注意一下他们进的都是些什么房子。因为他们大部分人的住所,绝对是要亵渎“家”这么美丽的词的。那些房子门门户户紧贴在一起,从里到外都让人毛骨悚然。

死神就站在大门口,随时可以破门而入。在空气污浊的狭小房间里,黯淡的光线中,孩子们拼命挤出了娘胎。一家人怀着平静的安忍之心与消极的无望情绪,通过窄窄的楼梯上上下下。

附近水渠里污秽不堪的水,接引了许多破碎的心,许多憔悴的人。这倒也不足为奇。

而队内现在已经尽是女流,疲惫不堪的寡妇要回到那久已无人照看的孩子身边去了。因为在底层社会里,如果要小孩吃得上饭,母亲就必须得出去做工。

疲惫不堪的寡妇在洗衣盆畔度过整整一天之后,带着辛苦赚来的两先令回家了。她们进到那脏兮兮的杂货店,里面空气潮湿,人造黄油、芝士、面包、午餐肉和柴火都掺和在一起。

一条长面包,一点点人造黄油,一点点茶,一捆柴火,半磅糖,一品脱灯油,就是她们买的全部东西,因为她们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要拿去交房租。

她们爬上楼梯,喂了孩子,让他们没洗澡就睡了,又做了点必需的家务,然后衣服也没换就躺了下来,好休息一下迎接第二天的任务。或许那甜美的梦乡还算是公平的。桑丘·潘沙曾经哭着说:“谁发明了睡,真该祝福他!”在他欣喜若狂的感叹中,满世界的真理,“像一件大氅覆盖了他”。

就是啊,这正是睡眠的意义所在。如果不能在睡眠中忘怀一切,地下伦敦中这些贫苦而疲倦的男男女女,又还能怎样呢?那些挨着病痛与苦难的人们,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些狭小的房间,要用污糟的廉价油灯里那一丁点灯油燃起的光亮,才能驱散黑暗。这里有太多的疼痛与困难,太多忍耐与绝对服从的英雄气概了。

随着黑夜渐渐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大街小巷也有些静了,再听不到孩子们的声音。来,跟我一道去探个险!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们走下六级台阶,走进那被滑稽地命名为“早餐雅座”的地方。在这里,我们看到一对六十岁上下的男女。女人坐在一张小桌旁边,桌上摆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恶心的味道。男人坐在另外一张小桌旁,但并不用油灯照明。他是在相当昏暗的环境下工作的,因为他几乎全盲,凭触觉干活。

他们都是做假花的,已经做了五十年了。两人都是聪明的艺术家,西区的商店凭借他们做的玫瑰,取得了相当令人瞩目的成功。他们的花带给如花少女与端庄妇人们许多欢乐。

他们坐在那里,三十年不曾变过。他们不识字,但与花有关的一切活计全能应付得来。漫长的工作与昏暗的房间,让男人几乎成了盲人。

他还患有心脏病和水肿。他做不了什么事情,但能坐着,一直坐着。他的妻子一直干着活。因为在底层社会里,已婚的女人必须工作,才能照顾将死的丈夫。

他们每昼夜要花十五个小时坐着做那些玫瑰!然后躺在我们在角落里看到的那张床上,但没法入睡,因为男人有哮喘,妻子要照料他,看护他。

我们要不要再去那底层社会的房间里走一遭?来吧。两个月过去了,那盏散发着恶心味道的油灯仍然亮着,女人还坐在桌边,但手上不再是玫瑰叶了。她做的是黑色的郁金香。床上躺着一具僵直的躯体,四肢纹丝不动。那双可怜的盲眼已经永远地阖上了。他一直等待着下葬的那天,而日复一日地,他生死与共的伴侣坐着,干着活。因为在底层社会里,丧夫的女人必须工作,才能让丈夫有个体面的葬礼。她会戴着黑色郁金香哀悼他,把他可怜的尸体送往墓地,然后回来独自生活,独自完成她的工作。

让我们继续我们的午夜探险吧。别管那些推推搡搡着从我们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他们刚刚结束夜间的潜行,回家来了。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