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 236 梦的解析——赵王这场梦真的跟长平之战有关系？
春秋战国时代特别容易出思想上的大家，荀子就是其中当仁不让的一位。
荀子和赵国的临武君在赵孝成王的面前辩论治国方略，临武君只会把用兵的成败归结为某一次成功的策划，或是某一位出色的将领，荀子却在宏观上把握战争。从这一点来讲，两个人的境界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荀子认为，什么将、帅呀，都是次要的。君主圣明，他的国家就得到平安和治理；君主没有才能，他的国家就乱了。崇尚礼文、尊重正义，他的国家就会平安和治理；忽略了礼文、轻贱了正义，国家就会乱。
崇尚礼文、努力事公，这是上等的措施；注重用功名利禄、尊贵节制，这是第二等的措施；崇尚某一件具体的事情或是某一件战功而忽略了节制，这才是下等的措施。其实这就是国家强弱的概况。
换句简单的大白话来说，喜欢尊重贤能的人的，这个国家就会强盛；讨厌贤士的，国家就会衰弱。安抚人民、爱护人民的，这个国家通常很强盛；对自己的人民不闻不问、不爱护他，这样的国家就会衰弱。
一个政府政令有信用，说得出做得到，言出必行、令行禁止的，这个国家就会强盛；说话不算话，朝令夕改，答应老百姓的事却做不到的，这样的国家政府就会衰弱。
人民同心协力的，国家就强盛；人心散乱的，国家就衰弱。赏赐厚重的，这个国家就会强盛；赏赐很轻薄的，这个国家就会衰弱。
刑法有威严的，这个国家就会有秩序；刑罚轻慢，因人施法，当官的一句话就可以把法律给拧过来的，这个国家就一定会衰败的。
慎重用兵的，这个国家就会慢慢强盛起来；毛毛躁躁，说打就打，轻易用兵的，这个国家迟早被拖垮了。一个国家，它的兵权相对比较集中的，国家就容易强盛；兵权出于不同的人，每个人都想夺得兵权的，国家就会衰弱，这就是国家强弱的常情。
有了这样的理论基础，荀子分析了天下各国的不同的兵种。比如：齐国人重视勇武，勇力击人的技术它比较重视。斩敌人一个人头，就赏赐奖金，并且赦免罪过，但是没有基本赏赐的规定。这种办法呢，在任务比较小、敌人比较脆弱的情况下是可以勉强使用的，但碰到任务重大、敌人非常强劲的时候，士兵会怎么想呢？是，没错！砍敌人一个人头会有赏赐，但赏多少，怎么赏，当官的没说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就会选择逃亡，或是背叛自己的国家。这种奖励的方式和现代的收买雇佣兵的方式很有点相像。看看现在雇佣兵怎么打仗的，你就知道当年齐国人是怎么打仗的。在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当中，我们都知道现代的雇佣兵对弱小的百姓，或是弱小的对手，那是下毒手、下狠手的，真正要碰到强大的军队，这帮人是跑得最先的那一拨。
好，我们再来看看魏国的武卒，魏武卒曾经名扬天下，他是依照法度来录取的。在当时，报考魏武卒就像现在报考公务员一样，有严格考试的，而且个个都想去。怎么考试呢？得穿上上体、中体、下体三种盔甲，顾名思义，那就是要保护上身、腹部和下身的盔甲，这重量可想而知。这还没算完，还必须能够操作使用沉重无比的弯弓，而且背上要背负五十枚箭，另外还得扛一支长矛，长矛放在兵囊上，兵囊里面带着三天的口粮，这样子就有点像今天的野战部队了。带上这么多的装备必须在半天之内走一百里路，完不成的，想考魏武卒，门都没有！
看到这个标准，估计有些朋友汗都下来了，这个标准放到现在，那基本上等于铁人三项的标准了。不过，一旦被选中了，魏武卒也是有很多福利待遇的。比如，就地免除他的劳役，他家的赋税也不用交了。这种情况下，魏国土地虽然广大，但是，赋税的收入就减少了。养的魏武卒越多，赋税就减得越厉害。从这个角度讲，魏武卒就是影响国家收入的士兵。
好吧，看看秦国。秦国对待他的子民很小气，奴役他们又很残酷，用自己的武力来胁迫他们，用穷困去让他们吃苦，然后再用赏赐来迷惑他们，用刑罚去践踏他们。这样一来，秦国下层的人民如果想往上层爬的话，除了去打仗就没别的出路了。趁着人民的穷困去奴役他们，取得胜利才给他们功劳。功劳和赏赐相辅相成，具体来说就是，如果在战场上你能够砍掉对方穿盔戴甲的五个士兵的首级，那么回来以后你就可以奴役另外五家人。这是最得民心和最长久的方法，征收的地税也比较多。所以荀子认为，秦国能连续四代保持胜利，并不是什么好运气，也不是老天爷特别照顾他们，而是他们掌握了术数。这里第一个术是技术的术，第二个数，是数字的数。
所以齐国的士兵也就叫技击，他是挡不住魏国的魏武卒的；而魏国的魏武卒是挡不住秦国的锐士的；秦国的锐士，其实如果拿回春秋去说，又挡不住齐桓公和晋文公的纪律，而齐桓公和晋文公的纪律也抵挡不住汤王和武王的仁义。
从这几个国家来看，他们的士兵都是希望能够求得赏赐、争取利益的，都是雇佣和买卖的关系，没有尊重上层、安守法治、治理节操的理性。如果有诸侯能巧妙地用节操来统治这些士兵，就能够一举灭亡这几个国家。
这就是荀子治国用兵的理念了，他确实是个大师，无论是治学还是治国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只可惜呀，老天爷和诸侯们都没能真正地看懂这个大师。所以秦国错过了，赵国也错过了。秦国有范雎还好说，但赵国错过了荀子，实际上就错过了自己生存于战国江湖上的最后的希望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喏，要评选十大杰出人物的话，那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老公、别人家的妈妈、别人家的爸爸、别人家的老婆、别人家的公公、别人家的婆婆、别人家的公司、别人家的领导、别人家的员工，到荀子这还得加上一条：别人家的大师，那才信得过。月亮总是外面的圆，所以你说赵国人不信自己人，确实是有点幼稚可笑。但仔细想想，放着荀子、廉颇、蔺相如这些人不用，似乎也不能完全怪赵孝成王，人们的定势思维，似乎也得负点责任吧。
公元前262年，这一年，秦昭襄王六十五岁了，仰望自己的先辈，他第一次对时间和生命有了感慨。哥哥秦武王英年早逝，二十二岁；老爸秦惠文王终年四十三岁；自己的爷爷秦孝公享年四十四岁。秦昭襄王经常在夜里孤枕难眠，心想着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年的奔头。一个人坐在自己这个位置上将近半个世纪，屁股都坐麻了，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什么的，那已经是淡泊很久的了，唯一刺激生命延续下去的，只剩一颗不老的雄心了。所以，在往东走的路上，秦昭襄王有进无退。
秦国拥有一个不甘寂寞的大王，还有一支不甘寂寞的虎狼之师。在这一年，秦国又吹响了东进的号角，这一次，秦国的近邻韩国躲无可躲了。韩国人也不必感慨了，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也就是那么现实。落后不挨揍，就怪了。当然，这世界上有一点智慧是共通的，那就是战争的借口。战争的借口跨越了种族和时间的局限，比如什么维护世界和平，消灭国际恐怖主义，拯救地球什么……什么的。当然，来到现代还多一条，那就是抵抗外星人的入侵。
在两千多年前，秦国也不例外，出征之前也要寻找合适的借口，这些借口也绕不出这个圈子。战前总动员大会上，秦国最高领导人秦昭襄王对公子他说：“当年和山东诸侯开战，韩国为中军，与诸侯国共同攻秦。韩国自不量力，国家与我接壤，但土地狭小，这样的狗屁国家也够胆算计我大秦国。之后，我秦国和楚国再战，韩国人初始帮助秦国，初战对秦国不利，这些混账的韩国人又转而投奔了楚国。这种不要脸的国家，见便宜就上，见势不妙就溜，是断断不能与他结盟的。所以，韩国对我秦国来说是心腹之患，我们必须好好教育教育他们。”秦王这意思，进攻韩国是为了国防安全的需要。诶，这里战争的借口就出来了。
既然老板已经发言了，这一次，准备领兵出征的公子他就必须判断战争的结果了。以当时韩国的状况想抵抗秦国的进攻，这胜率嘛，没接近负数，也差不多了。所以预测的结果就是：大王出兵，韩国必惧，韩国一害怕，必定割地求和，秦国只需要吓唬吓唬就可以了，不必浪费兵卒就能得到土地。
公子他的预测算是合情合理的，秦王也同意他的看法，回答只有一个字“善”。不过，这个世界之所以很精彩，是因为谁都不可能猜到它的结局。公子他和秦昭襄王也不例外。
这一年秦国真的就出兵了，而且结局正朝着公子他预料的方向靠拢。不过，突然冒出一个半路杀手，把一切搅成了浆糊。震惊的不仅仅是秦国、韩国，连赵国也惊动了。天下格局在这个杀手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彻底改变了。这个半路杀手名字叫冯亭，两点加个马的冯，亭是凉亭的亭。
同一年，赵国的最高领导人赵孝成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为什么叫奇怪的梦呢？主要原因是赵王自己都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梦开始的时候很美好，可是到最美好的时候又突然变成了噩梦。赵王从梦中醒来，立刻就找人过来解梦。这个负责给老板解答心理问题的人叫筮（shì)吏。筮就是卜筮的筮，竹字头下面加个巫婆的巫，吏就是官吏的吏。顾名思义，筮吏就是专门为一些超自然的现象来解答的官员，拿到现在来说，那就是算命的。
筮吏就问：“大王你到底梦见啥呢？”赵王就说：在梦里，他眼前出现了一件无比华丽的衣服，在好奇心驱使之下，赵王就把这件衣服给披上了，然后到镜子前一打量，发现这件衣服的中间有一条明显的界限，这界限左右两边颜色是完全不同的。在梦里，赵王也没想太多，穿着这件不三不四的衣服就走进了后花园。行走之间，突然有一条巨龙从天而降，自然而然的，赵王就在想了，这是老天爷给我的祥兆，这巨龙是了迎接自己的嘛。有意思，于是赶紧地爬到巨龙的背上，心里那叫一个爽啊，这比骑高头大马的感觉好得多了去了。这巨龙也听话，一看赵王骑上来了，腾空而起，向着蓝天白云深处飞去。赵王心里就想了，自己龙都坐上了，那不用说接下来是直接进天堂了。没想到飞到一半，出了点意外。手一滑，赵王没有抓住，竟然从龙的背上“啪叽”掉了下来。这下好了，美梦直接摔成噩梦了。赵王心里直叫倒霉呀。可是这噩梦没过多久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从龙背上掉下来，赵王没有直接掉到地面上摔成肉饼，而是出人意料地掉进了一个金银珠宝成堆的地方。哇，这掉下来，周围珠光宝气的，命是保住了，眼睛却差点给晃瞎了。赵王拼命想喊，可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到这儿，他惊醒了。
好吧！梦说完了，接下来就该算命的也就是这个筮吏，为自己的老板做出合理的解释了。筮吏主要的工作我们也说了，那就是研究封建迷信之类的东西。根据赵王对梦境的描述，这一位立刻做出了判断：此为不祥之梦。
他说了，“大王穿的衣服出现了被缝，两边颜色不同，表示这叫不完整，残缺不全啦。哦，虽说坐上了巨龙，但是却没飞到终点，半路就龙失前蹄了，这是有气无力，虚而不实。梦中看见金银珠宝堆积如山，那更是令人忧虑的象征，因为梦和现实往往是相反的，梦中发财，往往在现实当中就得出血、失财了。所以，恭请大王今后多加注意，特别是要注意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以免灾祸发生哦！”
这种话说出来了，搁谁身上谁都不高兴，赵孝成王当然也是。不过虽然不高兴，他却没发表什么意见，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华丽衣服的背后即将是一场暴风骤雨。赵国这根稻草已经风雨飘摇了，因为长平之战，即将降临到赵国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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