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在云南设立的神川都督府

吐蕃在控制藏彝走廊大部分地区后，在该地先后建立了一系列军政机构，这些机构亦成为吐蕃新的地名。今丽江巨甸塔城，吐蕃设立了神川都督府，管辖今滇西北地区和川西南的部分地区，西山八国地区，吐蕃“辄置令”①吐蕃还在大渡河上游支流棱磨河流域设置故洪节度，今甘孜州境内设置腊城节度，冕宁、九龙县境内设置里囊功节度，②台登附近设置青海、猎城节度。③

①《新唐书·东女国传》卷二二一。

②参见郭声波:《唐弱水西山羁縻州及保宁都护府考》，《中国史研究》1999年第4期。

③参见《旧唐书·吐蕃传》卷一九六。

神川

今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维西县其宗、腊普一带。

公元7世纪，吐蕃势力开始向西南域扩张时，为了加强和扩大在西洱河地区的势力，吐蕃不惜花大力气在今滇西北中甸县五境乡与维西县塔城乡之间的金沙江上架起了一座雄伟的铁索桥，史称“吐蕃铁桥”，并在铁桥以西设置吐蕃铁桥节度府。于是，唐樊绰的《蛮书》里便有了“神川都督”一词。人们把“神川”与“铁桥”联系起来称为“神川铁桥”。后来诸多学者推断，“神川铁桥”架于金沙江上，把唐史中的“神川”解释为“金沙江”。

但仔细比对唐代史书中有关记载“神川”一词的内容可知，“神川”并非指的是“金沙江”，在金沙江上建铁桥不等于神川即为金沙江。任乃强和曾文琼二位先生曾指出:“川字，今人每以为其义为河流。古义不是如此。中华造字时原是表达有河水贯穿的冲积平原。”①《蛮书》也明确记有“川谓之赕”②事实上，唐代史志不论《蛮书》还是新旧《唐书》，所记载的“剑川”、“桑川”、“会川”、“弄视川”、“纳川”、“逻娑川”和“跋布川等均非全是江河之名，而是与西南之“大施赕”、“敛寻赕”、“六赕”和“九赕”等一样的区域地名或山间平坝之地名。即使是今天的地名诸如“四川”、“金川”、“剑川”、“邓川”以及“宾

① 任乃强、曾文琼:《“吐蕃传”地名考释》，《西藏研究》1982年第1期。

②《蛮书》卷八。

川”等省、县名称也无一是指江河的。

再来看看唐代汉文史书中的“神川”一词之本意。《蛮书》曰:“剑川矣罗识与神川都督言语交通。时傍与其谋，俱求立为诏。谋泄，时傍被杀害。矣罗识北走神川，神川都督送之罗些城。”《云南诏蒙异牟寻与中国誓文》载:“然吐蕃神川昆明、会同已来，不假天兵，牟寻尽收复铁桥为界，归汉旧疆宇。《旧唐书》载贞元十年正月壬辰，南诏异牟寻大破吐蕃于神川，使来献捷”《新唐书》载:“吐蕃盛屯昆明、神川、纳川自守”②这些记述无不说明，“神川”并非为江河之名，而是与“昆明（盐源）”和“会同（会理）”等一样的地名。同时还表明神川一地在剑川以北，为吐蕃边地之重镇，吐蕃在此设有节度府。从《蛮书》记载看，剑川以北的丽江坝叫“桑川”或“三赕”，巨甸坝叫“九赕”，维西县维统一带叫“聿赍”，德钦县霞若乡叫“弄视川”。

“神川”很有可能与藏语地名喇普有关。滇西北铁桥遗址以西的今维西县塔城乡，史称“刺普”、“喇普”或“腊普”。如《木氏宦谱》载:成化十八年（1482年），麽些首领木嵌率兵攻击吐蕃，“得胜照可其琮、刺普”。清代余庆远《维西见闻录》也载:“维西于唐为吐蕃东封，明以前无可考。万历间，丽江士知府木氏寝强，日率麽些兵攻吐蕃地，吐蕃建碉楼数百座以御之。维西之六屯、喇普、其宗皆要害，拒守尤固。”“古宗，即吐蕃旧民。有二种，皆无姓氏，近城及其宗、喇普，明木氏屠未尽者…巴茸，名西番，亦无姓氏。元世祖取滇，渡自其宗，随从中流亡至此者”。这说明，历史上其宗和喇普是吐蕃在滇西北地区的战略要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在藏语中，“喇”或“腊”即“神”之意，在藏语作“lha”，“普”则为“川”之意，藏语作“phug”或“thang，《云南省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地名志》明确写道:“腊普:神川。”③这与历史学家所推测标注的“吐蕃神川铁桥节度地”之地理位置是相吻合的。神川喇普一腊普塔城，这并非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历史地名的沿续。

腊普河全长约七十公里，贯穿塔城乡境，河东端与金沙江相连处便是其宗村，吐蕃铁桥遗址就在这一带。今腊普河两岸的河谷冲积坝有诸多村宅，居住

①《旧唐书·吐蕃传》卷一九六。

②《新唐书·吐蕃传》卷二一六。

③参见维西傈僳族自治县人民政府编:《云南省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地名志》云南民族出版社1987年版，第149页。

着以藏、纳西和傈僳为主的九种少数民族，气候温和，富产稻麦，攻守自如，是当时吐蕃屯兵之佳地，尤其是塔城坝，风景秀丽，为吐蕃设置铁桥节度府之理想地点。塔城乡东即金沙江。南是九赕（巨甸），西是聿赍（小维西），北是弄视川（霞若），均为唐代吐蕃在滇西北的守疆区域。

综上所述，吐蕃时期的“神川”并非指金沙江，而是指今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维西县之塔城乡，其腊普河畔的塔城坝是吐蕃神川都督府所在地，也是唐代吐蕃在滇西北的军政机构的中心。

神川铁索桥

吐蕃建在金沙江之上的铁桥，汉文史料称“神川铁桥”（可能是因为金沙江在神川一带，故出现“神川铁桥”的记载）。桥址位于今丽江县塔城关与迪庆州中甸县五境乡春读（chu mdo）之间。这里是丽江、中甸、维西交接处，悬崖陡峭，地势险要。神川铁桥架设年代早于漾濞江铁索桥，约建于678703年，794年，神川铁桥在南诏向吐蕃发起的铁桥战役中被毁。①

另据史料，吐蕃不仅在金沙江上架起铁桥，还在铁桥两端筑有东西两城（桥头堡）。《云南志》载:“铁桥城在剑川北三日程，川中平路有驿。贞元十年南诏蒙异牟寻用军破东西两城，斩断铁桥，大笼官以下投水死者以万计。今西城南诏置兵守御，东城自神川以来，半为散地②又有《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七、《丽江府志》卷七、《嘉庆一统志》卷四八五皆谓铁桥在巨津州北一百三十里。赵吕甫先生据以上史料认为“东西两铁桥城，大抵分立于金沙江渡口东西两岸，为守护铁桥而设。此铁桥城当指西岸之城也。”③东城遗址在今中甸县五境乡仓觉村宗古（ rong mgo），“宗古”意即城头上，从现有东城遗址行一日半可抵达纳川，再往上是今康区腹地，也即吐蕃时期吐蕃军民集中地。从西城可至神川，再往上即云南德钦及县西藏芒康地区。如此一来，吐蕃时期所设之东西两个铁桥城是吐蕃在金沙江两岸驿道要隘的守桥城垒，它与吐蕃在当时东南方的重要军事据点神川、纳川等相距不远，容易进退，筑城的主要目的也在于守护铁桥。

①参见《新唐书·南诏传》卷二二二、《唐会要》卷九九。

②《云南志》卷十一

③转引自瑟格·苏郎嘉楚:《（唐）吐蕃时期的历史地名“纳川”考释》《西藏研究》1998年第4期。

《吐蕃历史地名研究》叶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