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在何处安放
作者 漫天
春节是一个欢乐的日子,我却恍惚在梦中还没有醒来。酒喝了不少,却是苦多甜少。去年腊月我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无奈和酸楚,明天是我那生前从未见过面的“妹”的“五七”日。夜已深,寒风抚过树梢,几度泪湿键盘。
意外的电话打破了我的平静
2013年1月1日,我永远会记住这个日子,元旦节难得休息。清晨,我躺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准备睡到10点钟就去赴朋友的宴请。
我懒懒地拿起手机,打开QQ,下意识地看看蓉有没消息。三年了,早上蓉会准时向我报到。今天QQ头像还是灰的,几天没有信息了,我忽然有点失望。蓉是重庆涪陵人,在网上我们一直以兄妹相称,无话不谈,稍许不见,就有一种揪心和挂念。各位不要误会,我们不是网恋,至少我们两个都没谈及网恋。
这时手机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你是漫浩吗,你妹出事了,快来!”。
我立时汗毛直竖,我哪有什么妹妹,我真没什么妹妹,在家我就是老幺。无奈电话那头崔得急,好像真的有急事。好一会我才回过神,她怎么知道我的网名?该不会?其实我真希望这个电话打错了,错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但老天是个忠实的促弄鬼,把我拉进了无尽自责的深渊。
我问清了地点飞快地赶去,尽管我十二分不相信,但事实击碎了我的梦。出事的确实是我那从未见过一面的“妹妹”,这一点从居委会主任给我的手机中得到了证实,手机是她留落现场的遗物。当我揭开她头上的白布,血染了半边脸颊,弄脏了她的眼睛,头发散乱地拂过嘴鼻。我的泪奔涌而出,参加工作十几年来,我只有在母亲去世时流过泪。
一个银发太婆哭得已没有声音,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扶着她,一直不停地唠叨: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终于有人理手了。并拉着我的手,十分伤心的样子,说:你怎么就不管她们母女俩呢,她们好造业!要不是我们查看她的电话,还不知道她有你这个哥呢。
我懵懂,我愕然,我像在梦中,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涪陵的吗,不是做服装生意的吗,怎么跑到潜城来了,还带着一个太婆。我脑子一片空白,无从问起,又无从争辨。难道向大家说我们是网友,谁信呢?
我只有尽力安慰哭晕了的老太婆,一边被动地支应着周围的一切。因为她们是外乡人,也没什么亲人朋友,只有居委会的几个人和两个做笔录的警察,其他就是出租屋周围看热闹的人。
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想想怎么应付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又特别想怎么弄清这一切的原委。我同样想到了手机,她一定还有相识的人吧。稍稍空闲下来,我就把她的手机拿出来,查看通讯录和短信。
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很杂,但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有香姐、李姐、王姐,再就是军军、小小、杨局等,还有就是漫浩哥哥。短信里除了几条浪不叽里的调情信息外,多数就是发给这个漫浩哥哥的,看了看大概有四十几条,我知道其实远远不止这些,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也许居委会的人就是凭这和我联系的吧。我一条一条地读着这些短信,泪水再一次滑过脸颊。“哥,我们这里又下雪了,好漂亮,你喜欢雪吗?我喜欢,因为她是那样的洁白”,“哥,天冷,记得多穿衣服哟”,“那天我跑到大堤上哭了,你离我太远太远了,哥,我要嫁人了,不再打扰你了”。最后一条信息是12月9日发的“我恨当官的,恨他们,不把我们当人,哥,他们要我搬家,还打我”。漫浩啊漫浩,这一条一条的信息你都读过,是那么的熟悉,没想到她就在这座城市。
出租屋里意外发生的事追悔莫及
居委会的人都走了,留下我和银发的老太婆。我到外面弄了一碗鸡蛋面,想给老太婆吃,但她不吃。我们就这样坐着,我继续翻着她的手机,一条一条地看着短信。
我试着给她称着香姐的号码打了,她惊讶得半天没说话。她说肖蓉昨天还和她在一起,说要重新找房子呢。
一刻钟后,香姐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年轻女人。那两个女人一见我就楞住了,我也象被人拿着刀顶着了喉咙一样。如果地上有个洞,我会立马钻进去,可地上没洞,我还得和她们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你是她什么人啊,人都被你们害死了,还想怎样?”一连串的逼问,把我弄得面红耳赤。我说“对不起,那天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没动手啊,是他们……。这与今天我来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着呢,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啊?”
“她就是那天你们打的那个姑娘!今天算你自己找上门来了,我们不会轻易让你走的!”个子稍大的女人几乎是吼着。
我感觉后脑勺被打了一闷棍,足足有半分钟没缓过气来。我赶快再次揭开白布,仔细看看那被血污和乱发遮盖的脸颊,倒吸了一口冷气。尽管脸上模糊不清,但清秀的模样仍然依稀可见。就是那天清理出租屋时,姚林他们打的那个女孩。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重复着这句话,彻底乱了方寸。“怎么不可能,你们几个烧成灰我都认得,那天你们太狠了,对一个弱女子都下得了手!”大个子继续吼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脑海里浮现出12月9号那天晚上的情景。
经朋友介绍,我承租了离海景歌厅不远的一间房子,准备开一个小酒吧,供歌厅里那些小年青们或拖情带况的人们小酌。不过接手后,原来租住在这里的四个小姐(恕我这样称呼,听说她们晚上陪人唱歌,白天就在这间屋子里做另外生意)一直拖着不肯搬走。合同都已签了一个月了,还没办法装修。
12月9日晚上,趁她们还没“上班”,我和老婆带着同学姚林、派出所的喻小迟和民政的小李几个朋友再次去找她们谈。一进门门对面的床上就座着一对男女,男的四五十岁模样,一看就是个村干部,女的稍清秀白上衣。男的站起来赶忙自言自语说“我是来还她钱的”,并拿出两百元钱说“那天借的钱还给你啊”,说完对我们尴尬地笑笑从后门走了,我们都觉得好笑。
这时,大个子姑娘立马端来一脸盆水,当着我们面脱衣服,说我要洗澡了,无关人等请回避。我们只好退了出来,在外面等。等了好一会儿,见还没人开门,我忍不住对老婆说,你先进去看看吧。老婆推开门,刚一进去,就听见“啊”的一声。“不好”我们赶快推门进去,看见白衣姑娘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拉着我老婆湿淋淋的衣服向对面床上推去。
姚林是个急性子,大喊一声“婊子的,敢打我嫂子!”,冲过去,拉住那女的就是两嘴巴,两脚将白衣姑娘踢得蹬在了地上,看样子非常痛苦。我赶快拉住姚林,说不要打不要打,看是怎么回事。旁边两个姑娘看呆了,站在那一动不动。喻小迟对她们说:“我是派出所的,我给你们下最后通牒,两天之内你们必须搬出去,不然我抓你们蹲号子,你们做的事我们都知道!”
我扶着老婆懊恼地“撤”了出来。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打的就是我的“蓉妹妹”,你们可能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巧吗?我还真是希望没这么巧,那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知道真相后我的生活不再安宁
因为我心中有太多的迷,这几位姑娘或许能解开这些迷。所以我只能再三向她们陪不是,说是一场误会,请她们原谅。
“我的心里比你们更难受”我流着泪对她们说:“我就是漫浩,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漫浩这个人”。我想她们既然是姐妹,漫浩这个人她们肯定知道。
“噢,你就是漫浩啊,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一个有家有室的老爷们,怎么能这样呢,你害苦肖蓉了!”
“我们没怎么样啊,我们只是普通网友,真的。”
大个子姑娘稍稍平静了下来,“来吧,坐。想知道肖蓉的事吗?”
说实话,我既想知道,又怕知道。尽管我们真的很清白,没有任何暧昧关系,但我还是怕知道得太多会受不了。
“我和肖蓉是同乡,她是个好女孩”, 不等我回答,她就说开了。“听她说,三年前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漫浩的,很是谈得来。但她知道漫浩是有家室的人,因此她管他叫哥,而他管她也叫妹。不管是高兴的事,还是伤心的事,他们都会在网上相互顷述。两年后,她父母给她找了个对象,结婚那天,她哭了,哭得真伤心,并把漫浩的事也讲给我听了,发誓不再联系漫浩,好好过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她老公发现了漫浩的事,是肖蓉手机保存的信息惹的祸。刚开始是相互憋气,后来老公动不动就打她。实在忍受不了,她就跑到重庆打工,帮人卖服装,再也没有见他老公。半年前,肖蓉约了我们几个说到潜城来,她说只是想在漫浩的城市里默默地守着,并不想打扰他。”
“不曾想,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一技之长,我们四姐妹只好暂时在歌厅做事。前两个月,她得知老母没人照料,得了胃溃疡,又把老母也接来了。为了不让老母知道她在歌厅做事,就在这里另外租了间小屋给老母住。”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用在蓉身上很贴切。她没事的时候喜欢玩手机,经常用手机短信QQ和漫浩聊天,但从来不告诉他她就在潜城,她也从来不去找他。”
“我们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那天你们逼着我们搬房子,我们一赌气才和你们发生了冲突。其实是进来的那个女的撞在了肖蓉端的水盆上,泼了她一身水,肖蓉拉着她想帮她擦身上的水,哪知你们把她打得那么惨。”
“你们把房子收了,我们四散分离,一时没找到住处。再晚她都要穿过几条街回她老母住的地方过夜。没想到遇见了抢生意的的士,就发生了这事……”。
这时,我已经崩溃了,心乱如麻,心痛如抓。“那,那天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该啊,还怀疑肖蓉做那种事吗?那是白天加场,那男的硬要把她送过来,才给她的加点钱,看见你们这么多人来,肯定不好意思了。”
我跪在蓉的遗体前,痛哭流涕。“怎么会是这样呢?这是我的错吗,这难道不是我的错吗?”没想到三年前在QQ上轻轻的一点,人生会有这么大的变故,会有这么多的辛酸苦辣!也许我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自责当中,我的生活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样的单纯。蓉妹妹啊,你放心,我会为你处理好事务,办理好后事,并亲自陪婆婆把你的骨灰送回涪陵老家。以哥哥的身份。
尽管一个多月过去了,喧嚣的春节仍然没有摸平我心中的痛,今天是情人节,却再也收不到蓉的祝福短信,因为她的情还无处着落,她的魂还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