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杀死了一位少女 ——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有感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故事梗概:
2017年4月27日,台湾美女作家林奕含上吊自杀。其少时遭老师诱奸,后来创作了一本故事相似的小说。她生前接受采访曾说:“这个故事折磨、摧毁了我一生。”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小说描述了13岁主角房思琪被补习班老师性侵最终发疯的故事。该作品中强奸学生的老师“李国华”的原型,是作者所认识的一名老师。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书中写了很多小女孩,她们对补习老师有种崇拜,于是便被别有用心的“狼师”诱拐。
房思琪在十三岁的时候被住在楼下的高中老师李国华强奸,用各种手段,让年幼的房思琪和他维持虚假的恋爱关系,实则是纯粹的性关系长达五年之久。第一次的时候,她什么也不会,所以对老师产生了一种没有做好功课的愧疚,她对李国华说了对不起。她见过李国华的妻女,所以她的痛苦更加具体。她强迫自己爱上李国华,因为唯有爱上,才能合理化这一切。只要合理,不就不再肮脏了吗?然而她自己切切实实的体会是痛苦的,是恨。思琪和李国华的故事,永远都在老师的小公寓或是各种小旅馆,穿插其中的,是思琪和李国华谈论文学。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一个大她三十七岁的男人。在几次文学谈论中,我觉得思琪从未输过。思琪问了李国华无数次他是否爱她,李国华次次肯定回答了她,告诉她他在爱情里“怀才不遇”,直到爱上了她。思琪一面冷冷鄙视着这所谓的爱,一面又借此继续合理化他们的关系,好能说服自己活下去。思琪从来不缺追求者,但她视自己为深渊。她在学会爱之前,强行被灌输了李国华式的“爱”。她只懂这一种爱了,不是课堂递小纸条的爱,不是先暧昧再牵手慢慢试探的爱,不是逛操场的爱。她无法重来,她无法重新学习。而李国华的年轻胜利品,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他反复练习,反复试验,慢慢完善得像一门手艺,不,绝对是艺术。
思琪对自己的责备,对肮脏秘密始终如一的守口如瓶,使得她没有任何情绪的出口。她在自成的思想体系里,不停地思考,一个人努力解释着她的遭遇,解释着李国华的行为。她崇拜文学,试着用文学去解释这一切,最后发现是“文学辜负了她们。” 她坚定地恨着又矛盾地说服自己去爱着。聪明的人遭遇不幸,只会比普通人更加不幸。思琪疯了,她终于不需要说对不起也不需要解释了。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版由北京联出版有限公司于2018年1月出版。
[评论]:
林奕含说:写出这个故事和精神病,是我一生最在意的事。
如果林奕含没有遭受不幸,我想,我们会迎来一位文笔细腻又优美,擅长描写女性的优秀作家。小说的文字细腻而华美,各种隐喻和象征类比,让人读起来仿佛置身于云端,但又会在残酷的情节中堕回地面,有文字的美感,更有与现实相对的血淋淋的痛感。可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一部书,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能量。
不用过多去讨论文学作品和林奕含真实的经历到底有多少重合,只是觉得,若是一部作品,可以让世人在读后有那么一点点懂得和反思,便不算白白消费房思琪的故事和林奕含的灵魂。至少,在房思琪的日记中,我们了解到月球从来不被看见的背面,明白这个世界的烂疮口比世界本身还大。
林奕含坦言,写下这个东西并非为了净化心灵,书写过程也极为痛苦。她说:如果你读完后感到一丝一毫的希望,我觉得那是你读错了,你可以回去重读。我希望任何人看了,能感受到和房思琪一样的痛苦,我不希望任何人觉得被救赎。写作中我没有抱着“我写完就可以好起来,越写越升华”的动机。她怀抱着恶意在写,她想刺痛更多人,单纯用文学进行一场对文学的报复。
读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小说”全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也是“文学”。
“文学”在这个故事扮演者相当复杂的身份,先是房思琪爱上兽欲的踏板,是她用来包裹腐烂疮口的糖衣,也是遮蔽外界目光的防护罩,又是李国华构建自己扭曲思想体系的工具。
文学当然不能保护任何人,相反,文学在帮助某些恶兽伤害着一些女孩。
林奕含的书写太透彻、绝望,几乎让人厌恶的语言、文学——因为文学成为了最恶心的帮凶。
在房思琪的故事,她的世界全面崩塌,因为她憧憬着的,崇拜过的,追求过的,那些文字和感情,统统是一种虚假。我们从最开始就学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而有人那它来撕裂少女的喉咙。他用文学来诱拐她,她一面不得不不相信,一面不得不屈服。
她说:文学是最徒劳的,且是滑稽的徒劳。写这么多,我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自己。这么多年,我写这么多,我还不如拿把刀冲进去杀了他,真的。
在林奕含去世而引起广泛关注时,一位北影的昔日学生“阿廖沙”通过好友在微博揭发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类似侵犯——她如何被一群老师相互配合着被老师的父亲侵犯,与上文提到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丈夫一同,这都是有“知识分子”参与的性侵犯。
知识分子犯下的奸污更可能不会得到自我反省,因为相比一些社会上的激情强奸,他们对女性的玷污更可能是有预谋、有计划,是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是一种权力的玩弄,有恃无恐而波澜不惊的欲望发泄。
林奕含生前评价李国华、胡兰成说:你能说他们的思想体系不精美?
的确是精美,他们拥有的文化水平、语言一直在发挥着为自己辩白的作用,他们会用弗洛伊德的性压抑理论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会用古人的狎妓韵事留下的字词来掩盖其行为罪恶的事实,甚至说无道德于艺术有重要意义来为自己开脱——“想写文章的孩子都该来场畸恋”。
那些精美的文字和情话,在房思琪眼中,都是洪水猛兽。甚至是林奕含本人,也只有写。
出现在林奕含笔下的文学、情话、美,都简直令人感到作呕,人性中最恶的罪恶成了一种禽兽世界观中的“美”。
文学培养了她的自尊,她无法开口,于是恶兽们愈发为所欲为。
都说文学是唯一一个可以把垃圾变成宝物的东西,但无道德的艺术也许是有价值的,但垃圾本身并不是宝物。
那些人啊,有着极好的文学修养,却品性败坏,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是那些人伤害了她。她说: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她。
她一直在说文学无用,的确文学没有拯救她,甚至出版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噩梦回溯,痛苦加码,她承受不住了。
但万幸,她留下的文字敲响了警钟。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怎样,凡是听到这个故事,都不应该忘记房思琪。
即使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至少我记得她的故事,并将它告诉给别人。
这是我能为“房思琪们”所做的一点差可告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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