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记得原来东安门大街上的山东馆子和山西馆子吗?
八面槽西边,是东安门大街。路南是儿童剧场,官名叫做新中国儿童剧场,据说在解放前是晨光电影院。
儿童剧场的东侧,原来有个邮票公司。邮票公司门前原来很冷清,虽然行人来来往往,但是也没人多注意它。自从兴了集邮,可就是门庭若市了。早先是爱好者们跟这儿没日没夜地排队买新发行的邮票,后来逐渐有人从邮票当中得了利益了,就自发的成了北京城里最早的邮票市场了,每天都聚集了好多人,验看的、讨价还价的,好不热闹。
邮票公司往东,是山东饭馆,山东饭馆再东边,就是山西饭馆。其实无论山东还是山西,都是我小时候自己的习惯叫法,因为它们一个专卖山东菜,一个专卖刀削面。到了现在,我还习惯这么称呼它们,特点分明。
山东饭馆最早的名字我忘记了,反正当我留意它的时候,它是著名的“萃华楼”,后来萃华楼搬走了,又叫了“鲁园春”。
饭馆是个二层楼。一楼是面向大众的,来的不是过路客,就是邮票公司门口的小邮商,反正就是糊弄一顿饭,吃完撂下筷子还得接着忙去。那会儿都是大圆桌,照例是先买票儿,而后等着服务员从厨房里头端出菜站过道吆喝“谁的溜肉片?”客人于是赶紧上前,“我的我的”。说也奇怪,就这么乱糟糟的,却很少有拿错菜的。
二楼就稍微讲究些了,这里供应一些老店传下来的知名的菜式,经常有些老食客来解解馋。虽然也是和楼下一样的圆桌,不过小了些,桌面上也铺了台布。二楼卖当时并不多见的瓶装的啤酒和葡萄酒,还有凉菜,记得啤酒好像是“丰收”的,商标上有麦穗,葡萄酒是“中国红”。菜名也不像楼下似的写在大木牌上在墙上挂着,而是和今天的菜谱一样用小本写了,还加上封皮。
不知道爹请儿子吃饭是不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反正记着小时候下馆子都是爸领着我。每次爸都问我想吃什么?我个小人儿哪里知道,所以最后都是他做主。有一顿饭记得清楚,爸要了扒肉条、芙蓉鸡片、乌鱼蛋汤,给他自己要了瓶啤酒。还是得先买票,不过二楼可以坐等服务员送上来。
这么多年过去还记得这么清楚,不光是因为好吃,主要是知道了些和菜有关的事,所以印象深刻。比如芙蓉鸡片,原来是把鸡肉剁茸而后和蛋清抽打匀了,温油滑出来的,有鸡味儿而无鸡型,见味儿不见肉。雪白的芙蓉上还衬着两根儿绿绿的豆苗。不光好吃啊,还好看。
从此就知道了,敢情这吃里的学问,也大了去了。
山西饭馆,那会儿好像就叫“山西饭庄”, 总是路过,却从来没有进去。山西饭馆儿是个横开的平房,门口挺宽的,店门和台阶之间还留了个小平台。这饭馆似乎只卖一种东西——刀削面。
不曾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味道,那味道是三种——醋味、红烧肉末味、辣椒味,共同的特点就是味儿特厚,窜鼻子。山西饭馆比山东饭馆买卖红火,中午尤其人多。从门口看进去,许多的四脚桌子周边围满了人,桌上放着醋瓶子(头回知道老陈醋就是在这儿)、装油辣椒的大碗,窗台上放了个粗陋点的搪瓷盆,装的都是整头的蒜。这些东西都是随客人口味自己放的。大碗盛了面,服务员给浇了肉末的卤,自己再放了辣椒淋了老陈醋,掰上几粒大蒜,屋里找不到地方,就干脆蹲在门外的小平台上呼呼噜噜地解决了。我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能看见门口的地上、窗台上、蹲着的人脚边上杂乱地堆放着没收拾的碗和蒜皮之类,显得乱糟糟的。
后来一直觉得,吃刀削面就得蹲地上吃才对!
山东饭馆、山西饭馆早已经都拆了,在两个饭馆儿的原址上又盖了大楼,就是现在的香港美食城。
(转自新浪博客:酒杯里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