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事:村长的梦想与王三的疯狂|小说
不是钱的事
图布
【五】
柳河村,顾名思义,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沟贯穿了整个村子。河岸上稀稀拉拉几颗杨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两边都是百亩良田,朝东西方向延伸到坡塬。根据地势落差有四座桥,把河流拦成了四道堰 ,主要目的用于蓄水灌溉。水乃生命之源,所以不缺水的柳河村在整个镇上的自然条件是数一数二的。
但农业社会朝工业社会的转变过程中,这里依然没有任何优势。这几年年轻力壮的人都走出去谋生了,村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即便出去了,像显贵那样搞到钱的也是凤毛麟角,不说柳河村没第二个,就是整个镇上也没有第二个了。
出去的时候年轻力壮,在外面干不动了,回来已经是两鬓斑白。回来做什么呢,当然不是建设家乡,是老了,没力气了,在外面难以谋生了,只能回来熬日子,下一代年轻力壮的又出去了。苏浩觉得这样永远是个恶循环,要想改变这个局面,只有把这里变成乐土。什么是乐土?让这里的人不用背井离乡就能找到吃喝,携老扶幼,一家人其乐融融。苏浩现在就要干这件事。
苏浩对比着自绘的流河村全貌图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的策划书。首先就是清理河道,修建河堤,河堤上栽上垂柳。河道里放养鱼苗,开展付费垂钓业务。
第一道堰口两侧多是冬水田,苏浩准备用来种植莲藕,一是可以靠莲藕,莲子增收,二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可以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更多的人往这个地方涌来。
第二道堰口两侧的田,苏浩准备搞水产养殖,泥鳅、黄鳝、龙虾等等。因为这道堰口两侧的田坝落差小,在垒埂,开渠等基础建设投入的时候能省不少功夫,换句话说就是最大程度的降低成本。
第三道堰口两侧,苏浩打算暂时根据高低落差只做局部改造。把小块变成大块的,把不规则的整理成有一定整体形象的。从中穿插几根水泥路,路两侧种上果树或者风景树,这里苏浩打算用来修建游乐场。
第四道堰口两侧他准备招商一些特色小吃和售卖本村自出的农产品。第四道堰口下面是河滩,苏浩准备买鹅卵石倒下去,清冽的河水漫过石头,人们可以在河滩上嬉戏,消暑,河滩两边可以进行自助烧烤。
然后是两侧坡塬上散落搭建一些小木屋,当然厨房,厕所配套设施需要齐全,这可以让人来长住。当然不是让本村的人来长住,是让外面的人来。苏浩想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集吃喝玩乐,休闲度假的好地方。这几年他看到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也看到不少农庄,山庄赚了大票子。他要让村民们在家就能挣上票子,不用再背井离乡。当然他也有自私的想法,如果这个事办成了,他多半会到镇上了,即便调任到县上,那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这件事他已经和显贵粗略谈过一次,那是显贵修别墅开工那天。中午显贵在家摆了十来桌,苏浩也被请来了。人多事杂,闹哄哄一片,苏浩没有找到机会开口。晚上,又上了几桌,苏浩好不容易捱到人走完了。才对显贵说,我这儿有个大项目,能挣大钱,不仅能挣大钱,还能立功德,你干不干。
显贵打一个嗝儿,拿起桌上的中华烟,递一支给苏浩。苏浩立马腾出两只手礼貌地推开:“抽不了,你知道。”
显贵收回手,自己叼着,顺手摸过火机,啪嗒点燃,猛吸一口,烟卷通红。看着苏浩说:“村上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说话,尽力,凡事尽力。”
苏浩知道显贵误会自己来要钱了,于是把自己的设想从头到尾给显贵说了一遍。显贵的神情随着苏浩绘声绘色的讲解起了一些变化,从怀疑到投入再到参与到苏浩的构想中去。苏浩说完了,说完的苏浩有一种莫名轻松的感觉,这件事他还从没有给任何人说过,现在他说给显贵,是因为他在做这一切规划的时候,显贵就是他假想的投资人。
显贵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吐出一口,烟雾袅袅,说道:“就冲你一心想着为村民办实事的这股子劲儿,这事我都不好不应承。”显贵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继续说,“但,这事我一个人办不下来。”
“你外面路子广,可以多找几个投资人来。”苏浩把自己早就构思好的想法和盘托出。
“好。既然你说到‘投资人’,看来你也是下了些功夫的。那我问你,我或者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投资?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家乡,好,家里修路,我出钱,差多少我出多少,我有这个能力。现在你如果说村上要搞个什么建设,差钱,也行,我尽力三十万,二十万,我也能出。现在不一样了,你要叫我回来投资,那这就是生意了,是生意我们就要考虑效益。”
显贵继续说,“照你的构想,修筑河堤,加固桥梁,拓宽进出村里的主路。再是改良田坝,拉高填低,排水沟,电路,种植......搞基础建设就要三两年。这两三年之中乡亲们没有田地,也没有收入,你能保证他们后期不反悔,如果他们之中来些人撂挑子,我作为投资人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都乡里乡亲,强硬了,说我财大气粗,仗势欺人,这是让我祖宗在这里都不得安宁。退让了,这之前的所有投资不全都付之东流?”
苏浩坚决地说:“这个事实施之前肯定是全村通过的情况下才能实施,到时候家家以田地,现金,或者干活来入股,有合同的,肯定照合同办嘛。”
“合同有用?还要警察搞锤子。到时候不要搞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而且这个收益兑现期太长了,做好事也是有限度的,不能自己穿着叉叉裤给别人送棉袄吧。”
苏浩听了显贵的话,有些失望,不过自己前前后后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也不是小数,不能强人所难,再说这也是强不来了的。苏浩依然不甘,点了点头说:“这也是我一时心热,想得不周全,难是难,总是有办法的。”
“办法也不是没有。”显贵说,“现在国家大力提倡新农村建设,你这个方案要想办法报上去,引起上面的重视,如果政府来搞,这事就好办了。只要政府把河堤码起来,把几道堰口的桥梁搞了,把这条水泥路拓宽到六米。这就有了投资环境,这样就不怕找不到人拿钱来投资。你要能争取下来这笔资金,把基础建设搞起来,是赔是赚我都来搞,另外我给村里买一辆校车,请个司机,每天接村里这些娃去镇上读书,下午再挨家挨家送回来。”
苏浩虽然明白显贵这么说,就是支使自己去给他办事,政府来把基建搞了,显贵直接过来赚钱。但这也是没办法,乡亲们穷呀,就是基建搞好,后期项目他们自己也搞不了。还得让显贵来。要生蛋,总得有只鸡呀,显贵就是那只鸡,生了蛋,显贵得十枚,乡亲们得一枚。想想总比没有强吧。
说到村里娃上学,苏浩也是无奈,以前村上有学校,孩子们都在村上读书,接送方便。现在村上娃不多了,学校拆了,连幼儿园都要送到镇上去。十多里路,家里有个会骑车的还好,遇上两个老人在家带孩子的,背啊抱啊,扛啊挑啊啥花样都弄出来了。8点上课,6点半就得出门,寒冬腊月数九天,月亮还挂在苍穹上,星星一闪一闪的,走到学校大人小孩的发尖,眉稍上都结了霜。
听了显贵的话,苏浩心里也有了谱。回到家,躺在床上,苏浩翻来覆去睡不着。苏浩想既然要政府牵头做这个项目,那总不能就靠红口白牙地说吧,得拿出有理有据的东西来。
接下来的日子,苏浩便着手干起这件事来了。
【六】
好几次遇到难题,苏浩都去请教显贵。显贵毕竟见过大世面,说到投资上那都是井井有条,帮苏浩解决不少的问题,比如股权,合同等等。若是显贵也解决不了的,显贵还联系了专业人士给苏浩当顾问。
可最近显贵对于苏浩的事表现得有些淡漠了。这都要怪王三这个愣头,显贵愿意拿出三万五万给他,他偏偏不识好歹。
已有眉目的事说在显贵口中就悬了起来:“我这房子盖不好,我一家人逢年过节,想来走动一下也不方便,村里不认我是这里的人,那我还在这里献个啥子殷勤,要说投资,我在城里顺便拉一杆子人搞个啥生意还不轻车熟路,我修啥路,架啥桥,买啥校车,我孩子在城里上学还是坐的学校的车,我这不是热脸来贴冷屁股?我也不图乡亲们啥回报,就想着搭把手让大伙把日子过红火起来,念我一声好,十里八乡提到我能给我竖个大拇指。”
“这几年你给乡亲们做的事,大家都记着呢。”苏浩打着圆场。
“这房子盖不了,我们一家子以后回来没个栖身之所。算了,实在不行,也就断了这个念想,不回来了。”
“怎么就盖不了了?你该盖还继续盖,王三那里你不用管他,有什么问题,我们出面处理。”显贵这一通牢骚也就是说说,哪个在外面发财致富的人不是回家把祖屋整得大大气气,亮亮堂堂。连楚霸王项羽都难逃“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这样的虚荣之心,更何况普罗大众。但苏浩不能揭穿,甚至迎合着他,显贵要的就是他表态。苏浩清楚得很。
热辣辣的太阳老早就从东面的山坳里露出了头。一前一后两辆车开进了流河村,停在了显贵家门口。车上前前后后下来了八个人,赤身露臂,统一带着墨镜。他们身上刺着盘踞的龙,跃起的虎,有举着两柄大钳子的蝎子,还有搔首弄姿的蜈蚣,吐着红色信子的大蛇,在阳光的照耀下五颜六色,露着烦躁与凶狠。
他们下车后,径直走到显贵家新砌的墙外,一一站定,目不斜视,似一尊尊罗刹。
显贵家的别墅自从王三回来后,就停了下来。由于城里请的大先生看好的封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显贵便请来了保镖,震慑王三。
工人们齐刷刷地上工了,搅灰的搅灰,码砖的码砖,噼里啪啦干了起来。
王三看见这阵势,本就觉得窝火的他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如果说显贵予王三的屈辱,以前有着某种误会和纠缠,那么现在显贵就是明火执仗地羞辱他。王三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在自家屋里抡出一大捶就朝显贵家走去。
举起的大锤还没落到墙上,就被那一帮龙啊虎的,大蛇、蜈蚣还有举着钳子的蝎子夺了过去,扔在地上。一群人拳脚并用给了王三一顿胖揍,王三的鼻血牙血流在衣襟上,在烈阳的烘焙下很快成为褐色。王三虽然一副狼狈样,但这伙人也是听了显贵的吩咐,没有下狠手,不至于伤筋动骨。
王三觉得之前和显贵之间的争端尚能算得上邻里之间的小摩擦,而这一次显贵从外面找来这些牛鬼蛇神就算是撕破脸皮了,邻里之间这份调换借还,搭手帮扶的情谊就算彻底决裂了。他要个说法,对这种欺霸乡里,暴取豪夺的行为。
王三出现在苏浩眼前的时候,把苏浩吓得不轻。苏浩赶紧收拾了摆在桌上那副他自己手绘的那副流河村全貌图。明天他准备带上这副图还有他准备的方案和镇长一起去县城。镇长在县农业局有个同学,这是苏浩打听到的,知道这个情况后,苏浩把自己的方案对镇长和盘托出后,又缠着镇长软磨硬泡了半个月,最后镇长终于禁不住苏浩的折磨,答应带他去试一下。
王三的这副神情,苏浩不用问就猜出八九不离十。本来王三和显贵之间的这点矛盾,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显贵愿意出钱,这事好办,照理说王三是捡了大便宜,村上人人也这样认为。现在难就难在王三不开口,村里人都说不开口的人,胃口大着呢。
虽然显贵一直催促苏浩从中调停把这个事解决了,苏浩找了显贵两次也没得一个好脸色,他觉得那就先吊一吊王三的胃口。那天给显贵说了让他把房子先盖走,苏浩便料定了王三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是这副狼狈的样子。
苏浩招呼王三坐下,随即出门在洗手盘上面扯了一个毛巾,淋水,拧干,进屋递给王三,叫王三把脸上的血迹和泥污搽一下。苏浩想既然王三稳不住了,那他就今天把这个事情先调解了,对于后期投资的资金也就有了保证。明天去县城见了领导,说话自然也能硬气一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苏浩觉得这一切都快实现了。
“村长,你也看到我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了,原因我也不说了,你自然也知道。我就问这个事情你们能不能管,还管不管?”没等苏浩坐下来,王三就迫不及待地说。
“管,怎么不管,村上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我绝不撂挑子。”苏浩边说边坐了下来,“你和显贵家的事,我已经找过你两次了吧,我年轻,很多村上的陈年旧事没经手,也不清楚内情,不是还特意请了老村长来调解吗?我们处理事情的态度肯定是积极的,就是你这边现在是啥子想法,啥子要求,你都说出来,我再找显贵尽量让他满足你。”
“还是那一个要求,他必须马上把占了我的地方给我腾出来。”王三伸着脖子,一个字比一个字尖锐。
苏浩听了王三的话,一时语塞。他准备改变一下谈话的方式:“王三,你看啊——你们两家前院后门,邻里之间应该搞好团结,不是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是吧。换一块自留地对你也不损失任何东西对吧,何况显贵愿意额外给你补偿,照理说你是捡了个大便宜。人家有钱,这便宜咱们不占白不占对吧。”
“再大的便宜我也不要,我就要个道理,争个对错。”王三显然对苏浩的话充耳不闻。
“还记得几年前咱村修这条水泥吧,这是咱镇上第一条乡村水泥路,显贵一家出了五十万,别人常年在外做生意,这路他家里人一年也走不上两回,为啥愿意捐这么大一笔,还不是念个乡情。对他来说这是乡情,对咱们来说这就是恩情对不,知恩就该图报对不?”
苏浩有意识地改变了谈话的方向,“显贵头段时间找到我说等他家这个别墅盖好了。就去买一辆校车,请一个司机每天接送村上的孩子,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别的村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这对我们村又是不是一份还不起的恩情?”
“还不起就让我来还,你们这无异于杀我祭天。”王三仍然油盐不进。
“你这话就严重了,显贵家是跟你换地,又不是霸占你的地,这对于你没有任何损失,邻里之间行个方便的事。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对不?”
“他是先霸占了我的地,然后再说换的事。”
“这个事我跟你说过,你也应该清楚,他是联系不到你,先用了,打算等你回来再和你商量的。”
“这就不一样了,他先和我换了,那他是用的他自己的,现在他用的就是我的,他用我的地不跟我打招呼就不行。”
“只要你同意换就行了,又何必去纠结先换还是后换。你要是点头,我这就去找王三,只要不是故意刁难,多少钱我去找王三商量。”
“这不是钱的事,他现在这样是逼着我同意,那肯定是不行的,有这样搞事情的吗?这不是无耻嘛。”王三总是能生动形象地剖析一件事。
王三虽然说的是他——显贵,但苏浩觉得王三现在就是在说自己无耻。心里十分不快,料想王三在显贵面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便不想再与王三纠缠下去,便下了逐客令:“你们两家这点小事,闹了多长时间了?你自己算,有意思吗,有意义吗?你们自己商量,我还有别的事。”
王三走了。苏浩继续整理明天要去县上见领导的材料。
【七】
红彤彤的太阳从东面的山坳里跃然而起,把整个流河村照得金灿灿的。苏浩骑着摩托车从村道上呼啸而去,他要到镇上去,然后坐镇长的车和镇长一起去县城,心情格外激动。刚到路口要上省道的时候,两辆车拐了进来,差点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幸好他年轻,反应快,避开了,只是车前轮掉进了过水沟。
车窗摇了下来,又是那拨龙虎蛇蝎,苏浩看了一眼,没搭理,一手撑着龙头,一手拽着车架,把车前轮拖了上来。车窗缓缓的升起,一前一后的两辆车缓慢地走了。苏浩知道这车里的人就是昨天那拨打王三的人。他心想,王三拿什么跟显贵横呢?他甚至觉得王三实在是不识实务。
太阳当空,把地面烤得热辣辣的。城市里一年四季总有几条街道需要修补,要么用彩钢皮封住半边路,要么立着交通锥拉起警示线,把稀疏的行人和车流汇聚到一起,再散开。苏浩想这些钱要是花到他们村去能干不少事呢。
苏浩一路上反复琢磨着自己的方案,和等会儿跟领导做报告的措辞。他心里清楚得很这对他和柳河村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越是要到目的地了,他的心中越紧张。镇长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其实苏浩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因为镇长包揽了大部分的活儿,苏浩只是一个跑腿的,所有的方案都是镇长带着苏浩实地考察后亲自规划,然后授意苏浩完成的。苏浩哑巴吃黄连,只能装得跟无事人儿一样指着图纸一一给领导讲解未来对流河村的规划和蓝图。
领导听了讲解后说,会把这个方案作为新农村建设的首批方案纳入讨论,如果局里能拍板,他们还要下来人实地考察。最后问了句,后期投资靠谱不?
镇长有些喜出望外,马上以肯定的口吻解除了领导的疑问。
苏浩对于镇长的抢功行为虽然不满,但是想着自己辛苦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如果没有镇长的引荐,恐怕他这个方案就得胎死腹中。想着无论如何,这对他和柳河村都是一件大好事,也就释然了。回来的路上,他在心中一次次畅想着柳河村的未来。
显贵家盖房时捣鼓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每一下都捶在王三的心口。苏浩走了,他是求告无门。虽然昨天吃了亏,但他也不能这样缩着脖子任显贵欺辱。
王三脑袋一热,从柴房里顺了一把镰刀擒在手上,便匆匆去找显贵理论。还没见到显贵人,就被昨天那伙张牙舞爪的家伙拦下了。
“我今天只找显贵,昨天的事我也不跟你们计较,我知道你们是显贵花钱请来的。”王三对着眼前这群龙虎蛇蝎冷言冷语道。
“既然你知道我们是显贵花钱请来的,那你就应该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身上纹一条下山虎的人横着手臂拦住王三。
王三不说话,径直朝里走去。那几个纹身的人把王三朝外推搡。
身上盘踞着一条龙的家伙,起初是远远地看着,现在他默不着声走向王三。握紧拳头,侧身,提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到王三的脑门上,王三訇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这家伙上去又踹了两脚,吐一口唾沫:“给你脸了?”
王三躺在地上,蜷着身子,看着那群人像从边疆凯旋一样,互相击掌,呼哨,欢呼。
忽然王三跳了起来,举起镰刀朝那个打他的家伙砍去,那家伙察觉不对,刚好转身,镰刀砍在了他颈脖上,王三顺势一拉扯,鲜血喷涌而出,像岩浆爆发的瞬间。阳光下的红色落在地上,变成了黑色。
王三狂乱的挥舞着手里的镰刀,蜂拥而上的人群不得近身,突然镰刀卡住了,不再听王三舞动着的手的指挥,是那个纹有下山虎的家伙握住了镰柄,而刀口已经剜进了他的肚子。王三再一发力,镰柄扭动着,那家伙架不住剜心的疼痛,丢了手,王三使劲扯出镰刀……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站得远远地。紧随而来的是惊叫,怒吼,谩骂。
苏浩还没有回来,人们最先想到的是罗律师。罗律师看见这一幕,冲着显贵吼道:“这是钱能摆平的事吗?”
显贵没有搭理罗律师,不停地打着电话,每一个电话接通后都详细解说一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在关心眼前的局面,他有多大的责任,一条人命置换到物价上到底是多少钱?他知道罗律师断不了眼前这个官司,他在找能解决这个官司的人和能对这个官司起到微妙作用的人。
苏浩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瘫坐在地上,没有说一个字。
警车尖锐的鸣笛声震荡着沉寂的柳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