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火枪手王二毛的一天(三)辎重营的战斗
#古代生活日常#
敌情
辎重乙营左部甲司第一局,自威远堡向靖远保行军途中。
第一局五辆8骡牵拉的辎重大车,与配属的一辆2骡牵拉的战车,以每列三辆,车队分二路纵队方式,在官道上向六十里外的靖远堡并列开进。
各车的奇兵队与正兵队,也各分二列,各自依着大车内侧,并排着徒步行军。
王二毛的奇兵第一队,依着壹车行进在队伍最前。而走在他们前方二十步外的,则是甲司分管把总兼左部副千总刀疤千户。刀疤千户带着他的副千总指挥仪仗,以及六名护卫家丁,一行共二十余人。自出发以来,一直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明军编制,自千总下,编配识字二人,军牢八人,军伴四人。】
上午时,千户与王二毛比武之后,甲司众人,从之前对刀疤千户的憎恨与畏惧,突然就转变成了折服。第一队的奇兵队总,更是着了魔似的,每隔一二刻,就要望着刀疤千户的背影“啧啧”几声:“大丈夫当如是也!”
直让队中人等,忍不住要低笑着数落:“队总,往日在大营操练,汝每次挨军棍时,可曾说什么来着?”
“去!还不是让尔等连累的...“小队总啐骂道:”兔崽子们!行军队列中,严禁喧哗,別害得某家,再陪着尔等挨一次打!”
队伍走出七八里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从后方传来。稍一会儿,只见一名插着背旗的塘马,从后方疾驰而至。“紧急军情,紧急军情!!”马上骑士的喊声逐渐传了过来。
走在队列最后押阵的第一局百总,与那骑士说了几句后。“铛”打锣声敲响,行军点鼓戛然而止。随后“停止前进!”的口令,也从队尾处,逐车传了过来。
王二毛止步,看着骑士穿过车队朝前方刀疤千户一行而去,百总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副总兵刚接到镇城通报,鞑子朵颜部有异动!现已査明,近月来在边墙左近抢掠的马贼,乃朵颜诸部战兵所扮。副总兵忧我等兵少,恐为贼所乘,已发一部分援兵,正在赶来路上,命我等与援兵会合,再赴靖远堡!”
返回车队的刀疤千户,与众人说道:“某先前以为,只是几路毛贼。故而,欲带汝等出来吃几个虾米。而今看来,却是有大鱼要送上门了!数月来,诸位夜以继日、不停操习,今若身临大战,岂不正为我等杀贼取功之时也!
刀疤千户言毕,看了眼站于队列中的王二毛,喊问道:“队兵王二毛!汝习刀盾十年,入营五年,却未临阵斩杀一贼,可为憾事否?”
“随大人杀贼,吾所愿也!”王二毛一挺胸,回道。
早按捺不住的小队总,将旗枪往地上重重一顿,也直着脖子大喊道:“愿随千户大人杀贼!”于是,众人皆奋声齐应。
“好!”刀疤千户转头对百总说:“下令,队伍坐息。待援兵到后再行。”
打锣又响一声,随着“全体~坐地休息待命!”口令声在各队响起,队兵们便鸟铳架起,坐地歇息。
过了约半个时辰,后援兵力至。来的是步营左部甲司第一、三局的两个百总队,分別为一支鸟铳百人队与一支杀手百人队,共224人。
【明军步营分为左中右三个千总部,每千总部下辖二司。每司下辖四局(百总),分別为二支鸟铳百人队与二支杀手百人队。每百人队兵力为:112人】
“军情有变,多地多传来敌情。副总兵率主力于威远堡待机,并分出少部兵力加强沿边诸堡防御,特命我二人率部,每兵自携三日粮,归属副千总调遣。”两位带队百总向刀疤千户报到,并送来了最新军令。“我军到达靖远堡后,暂不返回,将驻于彼处协防,固守待命。镇城已向派出援兵与辎重给养,预计数日后可至。”
加强了步兵配属的辎重队继续前进,刀疤千户命鸟铳队位于车队之前,杀手为后队。
又行数里后,前方斥候来报:“十五里外,发现多处有小股贼骑活动,每股十余骑,皆一人双马以上。观其行止,似鞑子战兵。”
刀疤千户传令,全军急行军,尽快赶至七八里外的预定宿营地。“驾!”驳手们扬鞭催起了骡马的步伐。“跟上车速,跑步前进!”各小队队总纷纷喊了起来。
战斗准备
离预定宿营地尚有约三里,远望去,已隐约可见那段废弃的边墙,犹如一巨兽般,卧于旷野之中,尤为醒目。前方官道上忽起烟尘。稍倾,便有斥候哨骑急奔而来。
“敌在我五里之外,有百骑,已与我前哨接触!”斥候急报。这时候,天际处已有烽烟断续升起。
“咚!”变令炮声一声响,随即摆队伍喇叭吹起。“全体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准备战斗!”命令声在各队此起彼伏。
官道左侧,是一条半干涸的河流,河滩里乱石嶙峋,不利于骑兵冲击。右侧缓坡下,为开阔地。敌骑要进攻,唯有从正面或右侧来袭。而官道狭窄,不利骑兵大队展开,右侧防御为重中之重。
刀疤千户的防御布置为:
王二毛所在壹车,横于官道之上,防敌正面冲击。贰、叁、肆、伍,四辆车首尾相连、呈一字排开于官道缓坡的中间,作为主要防御方向。
步营二支百人队,在右侧大车外列队待战。并各自抽出一旗总兵力,列于车阵之内,计有三支11人制鸟铳队,三支11制杀手队共66人,由千户亲自掌握,作为中军预备队。
随队配属战车横于队伍后方,防止敌迂回自后路来袭。车辆卸下骡子,各车驳手与正兵大棒手们,打下木桩,撑起围幔,以防骡群为流矢所惊而炸群。
各车正兵佛狼机手,备炮作发射准备,奇兵队各分出四人,各执鸟铳上车,接战时于二人一组轮流射击。
奇兵小队总率其余四人,列队于官道与缓坡车阵间的连接处,守住阵角。一旦敌临近,鸟铳射击一发之后,便要弃铳,各持勾枪刀棒上前厮杀搏战。
车步营各小队火兵集中,掘土装满各车车上的大筐,以备灭火之用。每步营百人队共有九支12人小队,每小队皆配火兵一名。每辆辎重车与战车,也各配一名火兵。两支步营百人队共18名火兵与六辆大车的火兵,也组成一支24人的预备队,列于车阵之内。
而侧翼车前的缓坡上,六十步之内,则被掘出了数十个呈不规则排列大坑小坑,这可以有效的迟滞敌骑进攻时的冲击速度。
各车对敌方向,放下偏厢板。
所有战斗准备始毕,前方已蹄声如雷般传来。
在辎重壹车车下右侧列队的王二毛,看见先行派出哨探的十余名骑兵,正在全速回撤,从阵前掠过,却不入车阵,直向右侧驰了过去。而数百步外,有大群敌骑紧随而来,但见乌腾腾一片,竟似有三五百骑之多。
“骑兵怎么跑了?”王二毛听见,那个靖远堡派来求援的书办,用略带惊恐的声音在问百户。不过,他此刻可不敢回头去看。军法明令:结阵已毕,敢擅自回头顾望者,那是要立即斩首的!
“闭嘴,蠢货!一听汝就没见过大场面。咱们大帅练兵时反复说了,骑兵乃离合之兵,焉能困守于阵中。千户早已下令,命其在远处待机,只等敌攻势为我所挫,听我号炮声起,即会从敌侧给其拦腰一击。”百户恶狠狠地斥骂了一句,对那书办说道:“安坐不动,休得再咶噪,若我营中士卒,临战讲出妄语,早砍了尔之脑袋。”
敌军速度渐缓,在离约车队二百步时,围着车阵兜了半圈,又复驻足于车队侧翼缓坡下,有十余骑鞑子,驰近百步外观望起了车阵。
王二毛这时候看清了,敌军大概有百五六十骑,人皆披有铁铠或皮甲,只因一人双马,远看去有三五百之多。
“鞑子精兵。”王二毛低声朝着身边的小队总说了一句。自幼边塞地长大的,鞑子马贼与精兵,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直娘贼!鞑子就是马多,宰了彼等,晚上能嚼一顿马肉。但令老子一日能吃上三顿肉,纵是阎王爷,老子也敢去扯了下来!”小队总舔了舔嘴唇,咬着牙嘟囔着说道。出发前的连续两顿腌肉蒸米饭,直把小队总激励的,浑身每个毛孔似乎都充满了战斗欲望。
“队伍肃静,不准说话!”命令声自身后传来。王二毛与小队总二人,几乎同时用力的握紧了一下手中武器。
“鸟铳装弹,火绳点燃!弓上弦!”传令官们的大嗓门响遍车阵内外。
“三面受敌!各车队兵注意,闻天鹅声喇叭后,须再等各自队官口令之后,才能开火。有违者斩首!是否明白?”命令又依次传来,每队皆齐声回:知道了。
临阵
观阵的十余敌骑返回敌阵,稍后,敌阵又出二十余骑,驰近了车阵百五十步处,绕着圈小跑了起来。
“放变令炮!”站于车阵内高处指挥的刀疤千户下令。随着变令炮响,哱啰声吹起。“全体起立!”口令声传遍三面。
坐地休息的王二毛等各车奇兵队,与列队在右翼缓坡下的步营两支百人队,闻令纷纷起立。
步营两支百人队,在各自抽出了一旗兵力之后,尚各有两个旗总队,共计六支11人制鸟铳队、六支11人制杀手队,排成了四列横队。
等一列为杀手小队中的12名盾牌手,负责以盾遮流矢,保护身后鸟铳手。第二列、第三列分別为各有34人的鸟铳手横队。第四列有56人,为六支杀手队中的镗钯手、与装备了弓箭的长枪大棒手们。共136人组成阵型。有鸟铳68枝,火箭及合力步弓78张。
布阵时,刀疤千户曰:“北虏从未识我火器之利,此乃我新法练兵第一战,此役后,当使鞑子闻我之名而股栗也!”
而王二毛等,也从未在实际战斗中见过火器之利。常言道:一骑扺八步。以往官军千人结成方阵,亦常有让鞑子百余骑冲击摧垮之事。
看着坡下列阵于大车外的步兵,又看看百十步外那些成群呼啸驰骋的鞑子精骑,王二毛们心里,颇为忐忑不安的。
“呜~呜!”敌阵中吹起号角声,绕圈的二十余敌骑一个急停转身,突然直向着车队外的步兵阵直扑过来。随即,又有二十余骑,作为后续冲击梯队,跟进在第一队后驰来。“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与“嚯嚯”的怪叫声,让王二毛等,愈发的有嗓子发干感觉。
“啊!”车阵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叫,随即又是“扑通!”一下似是重物摔倒于地的声音,随即又是一串口齿不清的呜咽挣扎声音。
“临阵惊叫,扰我军心,将这腌臜酸儒捆上,先打昏了,堵上鸟嘴!待战后再发落。”王二毛等,虽然先是一惊,但听得刀疤千户的嗓门一响,却突然很奇怪的、生出了一种心中大定的感觉。此时望着车阵外奔腾而来的敌骑,竟然再无多少恐惧了!
“各兵站定,听令行事,有临阵喧哗者立斩!听着传令声,王二毛下意识的又紧握了握鸟铳,看了看已点燃的火绳,心中暗道:“那鸟酸儒们,平日摇头晃脑,果然一上阵就拉稀。干就是完了嘛,又怕个球!”
想罢,王二毛吞了口唾沫,此时,口中有唾,嗓子竟也不干了。
像训练一样战斗
敌骑已入百步,阵前哱啰声又吹起,随“举铳瞄准、箭上弦”口令,步兵铳手们举起鸟铳,后队钯手则将火箭加在了镗钯之上,枪棒手们则将箭矢搭上了弓弦。
敌骑在八十步时,纷纷弯弓漫射,鞑子精于射术,能放连珠箭者多,二十余骑射抛射,“嗡”的一阵弦响,竟有数十枝箭乌黑一片的落进了步兵阵中。
前排盾牌手高举盾牌,尽力遮护身后的鸟铳手们,余者皆紧收下颌,举胳膊用铁臂手护面门,敌军骑弓,多为软弓,八十步外抛来箭矢,只是骚扰作用,只要不命中面门颈脖,却是难以致命的。矢落,只有二三人倒地。
数息间,敌骑已入六十步。“咕”刺耳的天鹅声喇叭吹响,“开火!”第一列的鸟铳横队射击了。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第一列34枝鸟铳几乎同时射出排枪,铳口火舌喷出,顿时一阵烟雾笼罩了鸟铳队。
在坡上的王二毛,却能清楚地看到,高速冲击中的敌骑,瞬间就一顿,如同让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拉了一把,前排五六骑同时仆倒于地,后排的骑兵刹不住奔马,又让倒地的人马绊倒了一片。王二毛甚至看见了,有一骑兵从急速绊倒的马匹上飞了出去。仅有十余骑勉强穿过了乱成一团的地面,继续冲击,只是速度已大不如前了。
第一列鸟铳手射击完毕,立即伏身急速奔出队列,绕至阵后,然将鸟铳斜挎于背后,抽出了腰间长刀,在弓手射后列队。
几乎同时,第二声天鹅喇叭又吹响了。“开火!”随第二列的旗总发令声,第二队鸟铳手们,也瞄着已为烟雾笼罩着的蹄声处打出了一个齐射。齐射毕,也立即绕至后阵,列队于第一队鸟铳手后,弃铳抽刀待战。
官道上观战的王二毛,已看不清第二轮排铳射击,究竟打倒了多少骑,只听得那烟雾中一片人马的嘶叫悲鸣声。而敌军第二队二十余骑兵,为地上的尸横狼籍所惊,纷纷放缓马速绕行,却又有几骑,马蹄折断在了地面土坑之中,又一阵人仰马翻。
此时,阵前第三次吹响天鹅声喇叭,十几名钯手前出,点着了架于钯上的火箭,嗖嗖的箭矢带着尾焰,朝敌军乱飞了过去,有几枝飞着竟然还转了一个圈,只吓得敌军第二梯队中,有五六匹马,竟然因受惊而掉头跑了回去,任骑手怎么拉也拉不住。
敌骑一片大乱中,第四次天鹅声喇叭又吹响了,烟雾已散去,步兵枪棒手与各小队的队总、旗总们,拉开合力弓,瞄着已在三十步外乱成一团的敌骑,发出了一次步弓平射。
步弓威力远胜于骑弓,齐射而出的78枝大箭,如一阵黑雨般注入了敌骑兵群中,就如割草般的,又割倒了一片,又是一阵人喊马嘶。
这时,敌骑虽已逼近步兵阵二十步,却仅余二十余骑,且完全失去了速度,更已经气势全无。正在犹豫不决,究竟是进还是退。
步军阵前,又响起了“咣!咣!”的摔钹声,射击完毕的枪棒手收弓。旗总与各小队总们,举臂大呼:“结鸳鸯阵!结鸳鸯阵!”
杀手队枪棒手于各小队队总后,结成六个11人鸳鸯阵。
同时阵后的鸟铳手们,则收刀入鞘,重新为鸟铳装填弹药。
“擂鼓!”随刀疤千户的吼声,“咚咚咚!”的擂鼓声响起,结成了鸳鸯阵的杀手队,踩着鼓点逼向了十步外,正在徘徊不定的二十余骑敌军。
装填好了弹药的鸟铳队,则列队于杀手队之后,举铳前进,掩护杀手队。
擂鼓声中,又有天鹅声喇叭吹起,每吹一次,杀手队则齐声呼喊一次,并举刃朝前作刺击一次,连吹三次,连呼三次,刺击三次!
“此时看步兵队的三呼三击,却与我等往日校场上观看比,当真是大不相同啊!”王二毛与小队总等车营士兵,几是同时如此想道。
三呼三击后,坡下的步兵齐喊一声,猛向敌军扑击了过去。敌骑终于崩溃,拔马而逃,有一二骑跑得慢,让几个盾牌枪棒手追上,一阵刀棒齐下,顿时砸翻在地。还拉住了一匹完好的战马。
“铛铛”鸣金声响,杀手队停止追击,重新整队。整队毕,分一队前出,对敌没带走的重伤者与弃尸补刀割首等等。
又鸣金三声,摔钹响,各队持刃朝敌方向,身往后退。退十步后,又鸣金声二响,各队转身,回车阵前。再转身立定,同声大吼“虎!”
随后,锣声响,“金体坐息!”旗总大声下令。然后,全体坐地歇息。
坡下步兵队的一番操作,将王二毛身边的小队总看的,目不转晴。对王二毛说:“我等初入大营练兵时,对千户大人所说的结阵而战,颇不以为然,以至白挨了几次军棍。如今看来,真该打啊!”王二毛也深以为然。只是更让王二毛震惊的是,刀疤千户上午比武之后那句话“老弱妇孺持铳,一发而可毙大将。鸟铳出,自此世上再无悍将”当真是所言非虚也!
激战
“千总大人,我军斩首十一级,俘获战马一。我亡一,伤四。”步队一百总向刀疤千户禀报说:“实际至少毙伤敌三十以上,大部分伤者与尸体让敌骑撤走时抢回了。”
“嗯,敌减员已近三成。然其只是试探进攻,吾料其不会甘心,必将全力攻击一次。我再狠杀他一顿,就能使之胆寒。届时,这鞑子就要跑了!”刀疤千户说道。“汝等严加警惕,不可懈怠!”
官道正面与右翼车阵间,缓坡空隙较大,千户命数十名火兵与骡马驳手们,带着镐锄又拼命地刨了近百个深浅不一的小坑,使敌骑若要由此空破,无法高速驰马。
只一二刻间,敌阵中号角又吹起。“又开始了”小队总与王二毛说道。
随变令炮与哱啰吹响,“全体起立”等等口令声响彻各队。
敌似是全军压上了,仍以二十余骑为一队,分成了五六队,逐次向右翼压了过来。坡下百二三十匹奔马一起跑动的蹄声,真如雷鸣一般。王二毛在官道上,都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的颤抖。
坡下,激战瞬间又起,喇叭声与鸟铳齐射声交响。王二在第一次鸟铳齐射形成的烟雾中,发现敌骑竟从中撤了出来,又返回冲突,再撤、再冲。敌军的控马骑术在来回驰突中,显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娴熟性。
“鞑子学聪明了,没有再硬突进去?”小队总又在说话了。话音方落,王二毛只见敌军中忽然分出三四十余骑,急驰上了官道,直朝着壹号车正面冲击而来。
“准备迎敌!”百总大声的吼着命令。“只听口令声方能开火!”
小队总将旗枪往地上猛的一插,半截枪尾直入土中,对王二毛等四人道:“终于轮到俺们发了,准备战斗”
敌二骑当先,后以三骑并列,分成十余列疾驰而来。官道地面硬,马蹄声分外的直刺耳膜。王二毛圆睁双眼,盯着越来越近的敌骑。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马蹄声“砰砰砰”的急促跳动了起来,但是惧怕却一点也无了,“一定要斩下一颗敌首!”他咬着牙、心里想道。
千户从预备队增派了一小队鸟铳手与一小队杀手,在壹车右侧列队。
敌至六十步,随喇叭声与开火口令,小队总与王二毛等奇兵队五人开火,五人射毕,立即伏身下蹲,弃铳、执起刀盾枪棒。
随即鸟铳队开火,车上的佛狼机与鸟铳手也打出了一轮射击。三轮射击过后,官道上密集而来的敌军,人马尸体堆了一地,堵塞了道路。但敌军此次却是发了狠,并不退却,有十余骑自布满了“折马坑”的斜坡上绕过,继续冲击而来,有几骑马匹为坑所折倒地,几个骑士竟弃了马,执着圆盾刀斧,弓着腰疾步冲来。
车上下的鸟铳手,装填完成,又一轮齐射,十步之前已烟雾弥漫,再看不清敌究竟还有多少人。
“嘶聿”一声马啼,一敌骑从烟雾中窜出,马背上伏一粗壮的骑士,手轮着一链锤直突了过来,须臾之间已近五步。
“来得好!”同样有着铁塔一样身板的小队总,搭箭上弦,“嘣”的一声弦响,强劲的箭矢直插入了敌兵战马脖子,敌马悲鸣而倒,敌骑士却在马匹翻倒于地时,一跃而起,轮起的链锤夹带着风声,直朝着小队总扑了过来。
小队总刚收弓,不及持械相迎,往后退了一步。王二毛猱身急上,持盾向那敌兵猛的横扑了过去。“砰”一声,二人相撞,敌兵让王二毛撞翻在地同时,链锤反向一轮,锤梢却是从王二毛大腿外侧擦过。一阵火辣的刺痛传来,王二毛一咬牙,持盾擎刀踏上,正要趁势结果了这敌兵。只听得“啊”一声惨叫,却是已持械在手的小队总,似猛虎般的荷枪飞扑,一枪扎入敌兵腹中,枪尖透甲而入,竟将敌兵整个人穿透,钉在了地上。
敌兵因剧痛而发出的凄厉惨叫,让王二毛听得心头直打一颤,“二毛,别愣着,结果了这厮,割了这鞑首!”小队总喊了声,也不拔出钉了敌兵的长枪,又持弓搭箭上弦,戒备着硝烟弥漫的五六步外。
王二毛脚尖一挂,将敌兵掉于地上的链锤扫开,半跪蹲地。终于看清了敌兵的脸,虽因剧痛而扭曲,目光对视却仍露凶悍之色。敌兵也知必死,看了看王二毛,竟强忍住了痛呼,然后闭上了眼。
“来生做个好人吧,休再为敌。”王二毛心里默念,右手将敌兵铁盔除去,左手倒提腰刀,以刀柄铁环朝着太阳穴猛的一击,将之打昏了过去,而后枭首,提着敌兵首级站回小队总身边。
小队总拔旗枪,将敌首插于枪尖,高举大呼:“壹车奇兵队,死战不退!”然后将旗插于阵前。众人皆同呼:“死战不退!”
“好男儿,真勇士也!”却是刀疤千户也披甲执兵,来到了阵前。
“大人身系全队安危,决不可在此涉险。临阵杀贼,乃我等之责。”小队此时,只是持弓搭箭,与王二毛警戒着前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刀疤千户说道:“请大人回中军指挥,有我等在,此处必不会有失!”王二毛枭敌首时,半边脸上溅满了血迹,此时也劝刀疤千户回阵中去。
此时,敌军从右翼与官道正面,两路猛攻。辎重车上的奇兵队四名铳手,在车正的口令声中,两人一班,朝着烟雾中只管轮流射着鸟铳。身后的步兵鸟铳手,也一发一发的向前打去,口令、鸟铳声、佛狼机炮发射的轰鸣声与呼叫声,在车阵四周交错不绝,硝烟夹着血腥味,随风四散,直刺鼻腔。
不时有敌兵从前方硝烟迷漫处直扑过来,或骑或步,矢飞如雨。王二毛、小队总等五名车下奇兵,与增援的步兵小队,像钉子似的坚守在辎重车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扑击、格杀,射击。
马肉
“铛”一声鸣金。斜躺在辎重车上的王二毛,看了看身边同样躺着,正闭目养神的小队总。“队总,到了!”王二毛伸手推了推他,说道。
“嗯嗯,俺再歇一会儿,马肉煮熟时,再叫俺”小队总应了一声,却继续闭养神。
战斗在半个时辰前结束。敌军在我铳炮轮流打击下,终于撑不住伤亡而退走,经阵线外侧待机的哨骑追踪确认,敌已远遁而去。战场上敌弃尸有六十余具。刀疤千户说:算上负伤者,此股敌骑已近残废,必不敢再来。
王二毛独自格毙一敌,与小队总等其余队兵合毙二敌。战后,大腿让敌兵链锤扫击处肿涨,却再也站立不稳。小队总独自毙敌二,肩膀上却让敌砍了一刀,幸亏小队总披有铠甲。所幸二人骨髂未碎,却也是一人站立不稳,一人抬不起胳膊。故而,获准乘坐于辎重车上行军。
激战过后,敌弃马尸数十,大块的马肉被割下,用盐擦过,放在各辎重车上。
队伍行至三里外预定宿营地。敌情未定,扎营自然不能有半点松懈。六辆大车依托废弃边墙,呈半圆环绕,结成车城。没有负伤的兵卒们,则一半休息待命,另一半在车城外侧掘土挖壕。没地方伐木立栅,壕沟就得加宽挖深。自蓟镇新法练兵,行军结硬寨便成了操练日常。
小队总与王二毛二人等,因战伤故,却不用再参加筑营。小队总坐辎重车上,看着车外正奋力挖壕运土的兵卒,忽然鼻一抽,用力嗅了嗅,“马肉在煮了,香!”小队总一脸喜色的说道:“直娘贼!大帅若早来蓟镇五六年,我等就按着大帅之法操练,每打一仗,吃一顿肉。如此五六年来,就算天天打仗,能让俺天天吃上二三顿肉,吃饱了肉,纵然立即战死,又有何惧!”
王二毛闻言,想起入营五六年,难得见油水荤腥,每日吃个六成饱的日子,不禁也颇感深以为然。“然也!每日吃肉,就算每日打仗,又有何妨!”
他俩又望车阵内看去,只见车下各队火兵们,早已各将两口大锅架起,柴火已烧旺,一口大锅煮着米饭,另一口锅内,却不正是刚刚煮沸的大块马肉。飘过来的米饭香,夹着肉香,王二毛也如小队总般,抽鼻深吸了一阵。瞬间,行军、厮杀一下午的劳累与创口的胀痛,随着扑鼻的饭肉香味竟一扫而空...(结束!)
本文明军阵战之法、军令等,来自《练兵实纪》情节地名等皆虚构,为笔者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