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董其昌说成是无与伦比的书法真理，米芾这八个字不简单

米芾是宋四家之一，给人的印象肯定是狂妄之极。他把唐朝宋朝的书法批得一无是处，却自夸“善书者只有一笔，我独有四面”。

的确，他的书法备受时人和后人赞叹，明书画家董其昌的书法论著《画禅室随笔·论用笔》，就以引用米芾的言论作为开篇的。“米海岳书，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八字真言，无等等咒也。”

米芾清和帖

“无等等咒”是《心经》中的一句话，原文是“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无等等咒”就是无与伦比的、无法与之相等的，是宇宙与生命中最受赞叹的真理。

董香光可是把米芾的“无垂不缩，无往不复”这八个字，等同于《心经》来推崇了。虽说他学书法的方法也是抄的米芾的作业，都是从集古字开始。但他对米芾的评价还是很客观的，因为他是真正领悟了米芾的那八个字的深意。所以才直接把这八个字叫做书法的“八字真言”，他觉得这就是书法的真理。

米芾 离骚贴 局部

对于米芾这句“无垂不缩，无往不复”，一般认为就是一个收笔藏锋的动作。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竖画写到结束缩回去，橫画写到结束又反回去，就是蔡邕说的“护尾”。因为，书法鼻祖蔡邕，在被称作“授之于神人”的、最早的书法理论中，就已经提出了收尾时要“护尾”。

原文是“护尾，画点势尽力收之”。笔画在写到结束的时候，要用力收回来，这与米芾的八个字，字面的意思是相同的，但真正的内涵却不同。被董其昌这样的大家称作宇宙中无以伦比的书法真理，不会就这么简单。

米芾虹县诗帖

先来看看其他书家对竖画和横画写法的描述，王羲之和他的老师卫夫人都说，“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到唐朝，各家楷书都遵从八法中的写法：“竖，弩不得直，直则无力。”“横，勒不得卧其笔。”

万岁枯藤，不是简单的枯死的藤，而是长了很多年的，遒曲的、沧桑的老藤。说明了竖画应有的效果，是要象遒曲的老藤那样有弹力，而不是象枯枝一样直挺挺，死板板的。书写时用力要像拉开弓弩那样，这种力的特点是用力一拉，它就过来，不给力它就回去，这便是无垂不缩的最贴切的写照。

米芾 离骚贴 局部

横画如千里阵云，滚滚滔滔，时聚时散。书写时用勒法，如同勒紧缰绳，笔要向前进，就有一个力想让它回去；笔要倒下去，就有一个力把它撑起来。使点画运行中欲进还退，似退仍进，有往有复。这样得到的笔画线条，不是干巴巴的，是有弹力的。这种用笔与董其昌的“提得笔起”有异曲同工之妙！

米芾临沂使君贴

有人也把书写比作太极，不过是都是道听途说，少有人领悟，于是就有了把书法的黑和白当作太极的阴和阳的。写字象打太极，主要还是在写法上，写法就是用笔法，用力法，力的对抗象打太极。因为毛笔是软的，用力不对的情况下，毛笔肯定会偃倒在纸上，便失去了毛笔“软弹”的特性。只有在半提半按的对抗状态下，达成力的平衡，才能使笔沉着地在纸上运行。

米芾徳忱帖

苏轼称赞米芾的书法“风樯阵马，沉着痛快”，也正是基于米芾能有“无垂不缩，无往不复”的用笔。因为这种用笔就是涩势用笔，正如蔡邕《九势》中所说，“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战行就是两种力对抗着行进，紧駃就是快速的。

董其昌之所以这么重视这几个字，就是因为这是一种用笔法，而且是核心的用笔法。掌握这种运笔的方法，便是得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