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树之殇
打我记事时,老家村庄前的东台子地头荒坡上,就生长着一棵孤孤零零、粗约30多公分、高约两丈余,冠如伞状的大杏树,十分突兀显眼。
每年春四月,辽东山区众多的果树中,杏树最先报春。“桃花开,杏花落,庄稼汉种地没有错。”经久延年,我老家的人,都基本遵循这一实践总结出来的自然规律种地。那杏花开放之时,也恰值“谷雨”节气前后。她宛如一只催春的布谷鸟,村民们不用翻日历、查农时,都习惯性地看着大杏树花情农耕。瞧见杏树含苞欲放了,就立马扶犁赶牲口,下田忙春播。
大杏树花儿绽放时,红郁郁,粉嘟嘟,粉红中透着白,胭脂点点,花繁姿娇,满树春光,像半空中漂浮着一朵彩云。那杏花沁人心脾的馨香,在空旷的田野里,能飘出老远。“蜡红枝上粉红云,日丽烟浓看不真。”有时我还爬到树上,坐到树杈上,零距离享受杏花迷人的风光。那一朵朵杏花挤挤匝匝,相拥在一起,一簇簇,抱团竟放,争奇斗艳。招惹的蜂飞蝶舞,置身繁花丛中,嗅着浓郁的花香,两耳满是“嗡嗡嗡”的蜂鸣声,真是惬意心醉。
“五月樱桃六月杏,七月核桃八月梨。”六月是杏儿成熟季节,我们这些馋嘴的顽皮小子,常往大杏树下出溜。熟透了的杏儿经风一吹便掉落地上,吃起来绵软、甜润、爽口、解馋。见地上没有被风吹落的杏儿,先四下瞅眸有没有大人,怕他们训斥我们祸害杏儿。瞧见没大人在,便捡起石头朝树上打。敲落下来的杏儿,大都没成熟,咬一口,又青又涩又硬,只好扫兴而归,耐着性子等明天再来。大杏树拴着一颗颗不安分的童心。我至今仍难忘大杏树那美景、美食和树下的美好时光。
参加工作离家多年,一次回故乡父母家中,举目东台子,那棵鹤立鸡群的大杏树竟然不见了踪影,心中不免十分惋惜,还有一种隐隐的惆怅感。之后不久,我发现一些个体私营企业和商家,十分崇尚杏木,认为杏木寓兴盛、兴起、兴隆、兴家立业、兴旺发达之意。想方设法讨弄杏木。做买卖的门市、企业的室内,放着一块杏木,感到很时髦,也憧憬着希望,一些人稀里糊涂盲目跟风。一时间,杏树遭了殃,有人盗伐杏树,有人专门做起杏木买卖。
最让我大跌眼镜的是2013年秋天,让我碰见了一桩与杏木有关的事。因工作需要,我从乡下迁往县城那一户挨一户的楼房。城里邻居同乡下比,邻里情要淡得多。白天各忙各的,中午和晚上回家,立马关上楼门,与世隔绝。一个单元的邻居,碰面相互点点头,打个招呼,相互不甚了解,也没什么很深的交往。我住的单元四楼,有一户是做买卖的,房门楼道的墙壁上,就矗立着一块高约1.7米、粗近20厘米的大杏木,可见其对杏木也十分看重。我每次外出回楼内,不用看楼号,看见杏木,就知是几楼了。不多时日,单元内有装修房屋的、有出租单间的,人多人杂起来。一日下午,我因事从单位提前返家,一辆蓝色农用三轮车停在了单元门前,一中年男子坐在驾驶位置。我随意往车上瞥了一眼,发现车上竟装着一块眼熟的杏木,这不是四楼门口的那块吗?是加工?是送人?还是运往商店?引起我一连串的猜测。望望司机,面生得很,不是杏木的主人,我很疑惑,但又不便去问。那运杏木的人有可能是主人的亲朋好友吧!我刚从车前经过,三轮车就迅速启动,疾驰而去。
时隔两天,妻听楼里人议论,四楼走廊那根大杏木丢了。妻把这消息告诉我,我“啊”的一声!好长一阵子嘴才合拢上。真不敢相信,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人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将杏木偷走,而恰恰让我碰个正着,在眼皮底下得逞溜走,真真可气、可恨、可叹……
其实买卖兴旺,不在杏木,它主宰决定不了其发财命运。关键在于你有没有经商的头脑和眼光、项目是否适应市场需求、管理是否科学、服务是否到位、讲不讲诚信……这才是经商之道,兴旺之根本。迷信杏木,指望其发财、发达、兴旺,纯粹无知愚昧,无稽之谈,自欺欺人,是自找心理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