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序,万物有节,二十四节气演绎着四季不同的旋律。农谚说:“寒露到霜降,种麦不慌张。”此时,玉米、大豆、花生等秋庄稼收获完毕,田野蓦然变得辽阔苍茫起来,正是种麦的好时节。记忆中,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种麦的情景渐行渐远。现在回忆这些,不是固守原始落后,而是畜力耕种作为一个农耕图景的符号,它的开拓遒劲之美,细腻婉约之美,浸入我的灵魂,成为故乡永远的音符……小麦是重要的农作物。种麦,对农民来说是关乎生计的大事,也是一件繁重的农活。“寒露”一过,地温最适合小麦扎根发芽,种麦拉开序幕。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的人群。那时候,还没有实行机械化耕作,全靠人力蓄力,整个过程给人的感觉是漫长的,好像半个秋天都在为种麦忙碌。种麦共有五大环节:腾地、撒肥、耕地、耙地、播种。种麦先腾地,然后用架子车一车一车往地里送粪。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庄稼生长主要靠氮磷钾肥等微量元素,种庄稼要施底肥,底肥有农家肥和化肥。农家肥是有机肥,管长效;化肥是后来才有的事,是速效肥,只管一季。农家肥有两种,一种是圈粪,像人畜禽便皆是;另一种坑粪,就是杂草、树叶之类的东西堆在坑里沤烂。这些是早已积攒好的,在自家院子外堆成或长或圆的一大堆。耕地先耙,后耕,再耙。耙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架,一丈左右长,人的一小步宽,木架上楔有几十根长5寸左右的铁耙齿。耙地时,大人两脚分开站在木耙的横梁上,手拉着绳子控制着牛的速度和方向。整个身子上下颠簸着,如同骑在狂奔的野马背上,又如乘船漂泊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先耙叫生耙,是疏松土壤,耙去地面的杂物。这是耕地的前奏,像文章的开头一样。耕地,我们那里叫犁地。犁地、耙地是为整地。整地的标准是上虚下实、土碎如面。这样才利于小麦深扎根,汲取营养。犁地是最有情趣的。记忆里,总有一幅抹不去的画面。晨曦初露,大人肩抗耕犁,赶着牛下地。犁由犁头、扶把、提手、犁底和犁铧几个部件构成。犁铧是公元前6世纪,我们的老祖宗发明的。耕地前,铁片犁铧就已安装在犁头上。到地头,套好牛,鞭子一甩,牛不紧不慢走起来,开始犁地。耕地首先要勾墒,勾墒就是从地中间先笔直地犁出一道墒沟,把地平均分成两半,然后就以这道墒沟为参照,围绕着四方形,一犁一犁,由外往里把地耕完。犁铧被土壤摩擦的锃亮锃亮,阳光射在弧形的犁铧上,闪着耀眼的白光。一块块湿润的泥土就像是一朵朵浪花在犁铧的一侧,粲然开放着。一股泥土的清新味儿霎时弥漫开来,有黎明空气的淡腥,又有草根豆根的甜香。那些生活在泥土里的小生灵也被翻出来,有蝼蛄、放屁虫、蚯蚓,还有冬眠的蟾蜍、青蛙。犁地是体力活,一会要压着犁,一会又要提着犁,随时调整,不断变化。犁地还是技术活,深浅要适度,浅了,麦苗根系扎不深,深了,翻出生土,也不行。泥土一犁一犁如波浪翻卷着,闪着黄黄的光。犁到地头,深吸一口气,快速把犁提起来,脖子一梗:“回来,喔喔、喔喔……”牛曲未落,牛便猛地转身,又从头犁起。这头到那头,是地的尽头,又不是尽头……耕地时还要追施化肥,前面犁,后边专门跟一个人往犁沟里撒化肥。撒化肥是女人和小孩子的事情。撒肥撒种,母亲轻车熟路,我也常常做这样的事情。左胳膊挎着装满化肥的篮子,右手从篮里抓化肥,晃动五指,均匀地把化肥洒在带着湿气的墒沟里,洁白的化肥落到翻开的土壤里,分外刺眼。等下一来回时,撒下的化肥便被翻起的土壤覆盖,成为麦子的美餐。地耕完再耙,叫熟耙,就是把犁后的土块弄碎,把犁沟耙平。熟耙讲究,先要通着耙,这个简单,相当于平面几何上下划竖道。这一遍土块比较大,阻力很大,也是牛最用力的时候,站在耙上的人不好把握平衡,行进的太快。接下是来回左右交织排着耙,确保角角落落都能耙到。这次不能马虎大意,不能走错路线,否则有些地方就会留下空白,达不到目的。有时候空耙走,有时候一只脚踩在耙上,另一只空悬着,把整身力气压在耙上,让耙齿啃进土里。几遍下来,耙齿在细碎的泥土上留下优美的曲线,平整如毯的土地在面前铺展开来,如女人们柔嫩光滑的皮肤。两脚分开站在木耙的横梁上,整个身子上下颠簸着,如同骑在狂奔的野马背上,又如乘船漂泊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地整好,墒情好,才可开楼下种。播种在乡下叫耩地。现在的小麦种子品种多,品质也好。那时的品种很少,一般是第一年买种子,第二年从成熟的麦地选种。选种子是极认真严肃的一件事,要选长的均匀、颗粒饱满的,里边不掺杂小石籽,麦芒之类。用筛子筛过,用簸箕簸过,连小点的麦粒也统统去掉。这样的种籽下到地里才放心,就是这样的种子也只能用一次,如果再用就要减产。播种的农具老百姓叫耧。耧是木制的,设计很科学,也很奇特,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木耧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得了的,不像犁耙,锄锨镢,家家齐备,户户都有。木耧有三条腿,耧腿和耧脚是中空的,耧脚上套着犁铧。一根横杆扶手,两根耧杆像车辕,用来套牛。上面有个木制四方体容器,上口大,下口小,俗称漏斗,一般能盛5斤麦种。在漏斗和耧腿结合部有耧眼,漏斗里绳的一头栓在底部一根叫拨条棍的小木棍上,一头从耧眼穿过来,下系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小铃铛,俗称耧蛋。双手扶耧扶手左右摇晃,耧蛋就“咣当、咣当、咣当”响,如同一首悠长歌曲,把农人的梦想都播进田里。播种的原理就是当种子倒进漏斗后,耧把式一手扶耧扶手,一手用一根木棒堵住耧眼,避免麦种下到耧腿里浪费。当耧前行时,拿开堵耧眼的木棒,双手轻轻摇晃扶手。随着前行的节奏,拨条棍上的麻绳随耧身晃动而使耧蛋也跟着晃荡,把漏斗从耧眼里漏下的麦粒均匀分发到左中右并排的三个耧脚里,麦粒顺着耧铧,播种到松软的土层里埋下。播种很重要,有摇耧的,也有帮耧的。摇耧的是有经验的耧把式,牵牛的叫帮耧。帮耧,主要任务是牵着牛拉耧,只起辅助作用,完全听耧把式指挥。我帮过楼,帮耧看似轻活,其实不然。牵牛,既要快走,又要领好路,配合耧把式把麦子播得直而不弯。要想干得好,必须让牲口听话,还得有眼色,能吃苦,不怕累。你想,每天一盘耧要播三、四亩,那是自己和牲口的脚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往往干一天,往床上一趟再也不愿意起来。帮耧虽然累,可比起耧把式还是轻松的多。麦子种的好坏,是否合理密植主要在他。耧提的高低,决定种子播种的深浅;摇耧速度的快慢,决定麦子的稀稠。下耧的距离不能离得远,也不能挨得太近,行距需均匀,这样出来的麦苗整齐,割麦的时候也省力。若老是叉行或离得较远,让人见了小看不说,播出的种子不匀称,出来的麦苗就会非稀即稠,缺苗断垄,再补种就太难了,也为割麦增添麻烦。这些麦播的情景,想起来总也难忘。犁地耩麦,虽然辛苦,但也快乐,甚至快乐多于辛苦。新犁过的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新耙过的地柔软似面,种下的道道麦行像诗人画家用妙笔在大地上写的诗,作的画。待不了几日,麦子沾着阳光,书写出大片碧绿的美文。那是一行行绿色的诗。来年,金天黄地,麦浪滚滚,谁能说那不是诗?谁敢说那不是画?
作者介绍:
翟红果,男,1968年生,平顶山市地方史志办公室工作。爱好写作、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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