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多情总烟雨
从苏州到杭州,前两天刚下过雪的江南大地,这会又阴雨蒙蒙起来。想起九年前夏天来杭州,是从绍兴坐汽车来的,汽车还在钱塘江大桥上,就看见浩瀚的江面上压下来暗暗的乌云,哗,不一会,杭州就用了一场倾盆大雨来迎接兴冲冲的我。还记得等狼狈地把帆布材质的旅行箱拖到宾馆,才发现旅行箱里装的衣服都浸湿了,杭州的雨,就这样以一个特别的方式留在了我的心中。
而这次,是冬天里来到杭州,没想到在雪刚融化后的潮湿里,又遇见了清冷绵绵的雨。让人忍不住笑言,看来江南此地确实可比美女,因为美女都是水做的啊。从武林凤起路地铁站出来,原打算打个车去西湖旁的浙江省博物馆,结果开了一小段,司机好像要加油还是别的什么事,一个劲抱歉以后就把我们放在断桥附近。好吧,也不拘泥于非得去西湖哪一段,不如就从断桥开始,重游西湖吧。
还别说,天气虽然不好,可远远望去,西湖沿岸疏朗的树色和周围天目山余脉所蜿蜒起伏的群山,这些群山里不管是外圈的北高峰、天马山、天竺山、五云山,还是内圈的飞来峰、南高峰、玉皇山、凤凰山、吴山,全在雨雾蒙蒙中模糊了彼此的区别——因为山色的模糊,反而整体协调地有了一种有别于晴天丽日的静美。而西湖的湖面上,也没有惯常可见的许多游船来荡起喧闹,大概是明白类似“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构图才好看,所以这池湖水与群山约定好了缄口不言,就耐心地等待雨或疏或密,或疾或徐地汇集就好——西湖的水,怕是明天要比今天多上两分。
而在这多上两分的灵动之前,此刻游人倒只看见雨中一幅淡淡勾勒出来的水墨画在眼前徐徐展开。烟雨蒙蒙的西湖,真的像西子蹙眉,有点欲说还休的惆怅,却更加激起人们探寻她美丽面容下所蕴藏历史与文化的兴趣。
西湖最早称武林水。后有两个名称为历代普遍公认,并见诸文献记载:一是因杭州古名钱塘,乃称钱塘湖;二是因湖在杭城之西,名西湖。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大概是最早提及“西湖”这个名称的人。虽然他的《钱塘湖春行》“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是如此脍炙人口,让后人觉得当时杭州的这池湖水就叫钱塘湖,可他在《杭州回舫》《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两诗中又都以西湖称之。而如果说白居易的“自别钱塘山水后,不多饮酒懒吟诗。欲将此意凭回棹,报与西湖风月知。”仅仅表达的是对西湖美景的恋恋不忘,到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的《饮湖上初晴后雨》就直接以世间绝色美女西施来表达了对西湖的认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吴越国和南宋时期是西湖的鼎盛时期,西湖周围的塔与寺,大都在这个时期兴建与兴旺。西湖在南宋时期应该还有部分湖面被纳入了皇宫后苑,可惜现在这些建筑都已荡然无存。这点可以从傅伯星所著《大宋楼台》一书中,看到他通过留存于世的与西湖有关的古画,对南宋时期杭州西湖的景致和建筑做过细致的分析和推定。
怎么说呢,西湖在前代诗人的笔端荡漾与流淌过,西湖也在今天学者的笔下复原与修复过,大概也只有她,能让人俯身随便掬起一捧水来,都能看见水中沉淀着历史过往时光中,人们对她的喜欢与亲近,惆怅与不舍。
于是,在这个冬季重来西湖的我,也学着像历朝历代人们那样的喜欢与不舍,沿着长长的白堤慢慢走近西湖,不一会,就已再次迷醉在西湖的美景中。这样的美景,倒不一定是耳熟能详的景点,可能仅仅就是西湖的一个角落。比如,平湖秋月旁,雨声渐驻的北里湖里枯荷一片,刚好让人有时间慢慢来感受“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比如过孤山林逋墓前几株红梅白梅,又让吃货的心里,忽地腾起对徐鲤等人所著《宋宴》一书中,那道梅花面片汤的憧憬。比如浙江省博里琳琅满目的精致瓷器,博物馆外淡烟疏柳的西湖岸边;也比如,就是蹲在绿水芙蕖岸边,看一群鸳鸯戏水的欢乐。
趁雨略略停顿一会的机会,我们乐观地决定坐公交车去西湖旁的“知味观”吃饭。虽然刚到杭州的中午就已经在热情的酒店前台指引下,去了附近的“新白鹿”吃饭,初步感受了杭帮菜的魅力,但想着之前看介绍说“知味观”复原了《宋宴》书中提到的蟹酿橙,便忍不住蠢蠢欲动要去大餐一顿。
(“新白鹿”的鱼羊鲜很赞)
事实证明,美丽的西湖和好吃的杭帮菜,永远是相辅相成、交相辉映地吸引着游客向往这座“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城市的理由。只是,我也为自己的馋嘴付出了小小的代价。因为,吃完晚饭出来,发现雨,在入夜以后变得缠绵悱恻,明显比白天时雨势更大地哗啦啦起来。在两侧都是茂密树林和积水的路上寻觅到公交车站,好吧,我还非得坚持要去始建于1913年现在仍然保持民国风貌的新新饭店以及饭店里小小一隅的晓风书屋打个卡,才算结束这大半天的西湖之游。
所以,大概以后也很难有这种大雨夜里走在风景如画的西湖边,打不着车也等不来公交车,回到宾馆发现头发湿漉漉,围巾还在滴水的狼狈机会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既然冬季枝叶的萧瑟都不曾影响西湖的美,下次得找个桃红柳绿以及风和日丽的春天,再来和西子姑娘谈个恋爱啊。
(雨夜,路边水果店的草莓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