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幻梦(三)
到后海时虽然已经9点多,但这条以“酒吧”一条街而名声在外的地方,此刻仍是人头攒动,洋溢着灯红酒绿的奢华,宣泄着压抑的喧嚣。那天晚上恰好是情人节,后海的街上有很多卖花的人来回穿行,专门向情侣兜售着看起来已经不太鲜艳的花束,像是在检验着情侣们爱情的纯度。毕竟有心的人一早就把鲜花和爱意送上,这样就可以一整天都沉浸在爱情的浪漫之中。一位抱着很多束花的中年妇女朝我们走来,不知道是生意不太好没怎么卖出去,还是生意太好,又去取了新的。她向我们使劲推销,嘴里叫嚷着让我买,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我身边、此刻已经挽着我胳膊的墨西哥女孩。她们这样的小贩,深谙此中道理。我一来面子上不太好意推脱,二来,也确实想给远道而来看我(至少在她口中得知有一部分原因是来看我)的女孩送上一束花。拿到花的墨西哥女孩高兴地尖叫起来,眼睛里也闪着光。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里,大概每一个收到花的女孩,都会感到很开心。
我们跟随着人流,沿着后海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望向一排排的酒吧。酒吧外面招揽生意的掮客,也极其热情地走到我们身边,跟我们天花乱坠地描绘着这家酒吧的美妙之处——无最低消费、驻唱歌手、外籍歌手。。。他们会根据你的反应,说出各种优点来,目的只是想勾引起你进去喝酒的冲动。我明显能感觉到,当我们走过四五家酒吧之后,墨西哥女孩和她同学心里难以掩饰的躁动,只想进去喝上一杯、一瓶、很多瓶。
我们即将走到灯火阑珊处的时候,我猛然发现已经十点多了,如果不及时往地铁站走,可能会错过地铁末班车。他们两人一个要去北语,一个住在北京站附近,而我明天还要上班。于是,我提议我们去地铁站,啤酒改天再喝。在我跟他们解释一番之后,虽然达成了共识,但他们两人的不开心已经写在了脸上。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如果不是因为在王府井遇到了她的墨西哥同胞,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喝上一杯。但为了表达歉意,我还是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希望借此来收买人心,平复一下他们心中的不满。冰糖葫芦多少起了点作用,我们的谈话又恢复了原先的温度。我答应他们,明天带他们去喝酒。因为明天是周五,不用担心错过末班车回不了家的问题,可以玩得更尽兴些。显然,我这个承诺比一串冰糖葫芦和其他一大堆好听的话都管用。
我们坐上了地铁,考虑到她一个外国人初来乍到,而且已经这么晚了,我就决定送她回她住的青旅。下了地铁,到青旅还有1.2公里的距离。我和她都用手机打开了导航,但却导向了相反的方向。
我问她:Are you sure it is the right route ?
她回答:100 percent!
我说:OK! I will just follow you, 'cause I am lost now.
她笑道:Really? Now I know you are a fake Chinese.
其实我是故意这样说的,后面还有半句话,我潜意识里想说但没有说出来(I cannot find the way to get near to your heart)。
在拥抱告别之后,我很确切地知道此刻不会再有回自己住处的地铁,就连公交也没有了,而我要尽快回家休息,第二天还要早起去上班。等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用滴滴打到了车,在上车之后跟司机师傅打了招呼之后就戴上了耳机,单曲循环着《Just Like Honey》这首歌。
虽然晚上睡得很少,我还是准时起床,洗了个澡、梳洗一番之后去公司上班。工作闲暇的时候,我忍不住给她发消息,问她昨晚睡得可好,今天有什么安排,也期待着晚上一起去喝两杯,听听她的故事。
人在给时间设置了期待之后,就会失去对时间准确的感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抑或过得很慢。白天的时间在忙碌和等待中一晃而过。
晚上一群在北京工作生活的外国人也约好了今晚在一家广东菜馆聚餐,我和他们都很熟,于是就带着墨西哥女孩和她的朋友两人一起加入了我就带着他俩去了,并介绍给了这群“北京老外”。饭桌上认识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塞尔维亚女孩,坐在我对面。她很喜欢跟我聊天,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很多关于塞尔维亚的信息,我们聊了贝尔格莱德,甚至还聊到了特斯拉。我已经在刻意避免跟她有过多交谈,因为我觉察到坐在我左手侧的墨西哥女孩已经醋意十足。坐在我右手侧的是一个我们山东的姑娘,她点了瓶啤酒,还给我倒了一杯,我和她碰杯的时候,我也感觉到来自左边的醋味。整个晚餐,既觉得别扭,也没有吃饱。
吃完饭后,墨西哥女孩问我是不是跟那个塞尔维亚女生很熟,还问坐在我右边的中国女孩是不是喜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觉得十分好笑。女孩子吃起醋来也蛮可爱的。
吃完饭,塞尔维亚女孩提议去团结湖那边的一个墨西哥人开的酒吧去喝酒,说是在晚上11点之前去,女士免费,男士半价。墨西哥女孩随声欢呼附和,她本来就打算今晚去酒吧喝酒,又是一家墨西哥酒吧,于是,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我也只好陪她一起去,这是我在北京那么多年里第一次去酒吧。那个山东女孩,还有墨西哥女孩的朋友也跟着一起去了。
但我们显然低估了广东饭馆与酒吧之间的距离,尽管我们争分夺秒地加快脚步,还是没能在11点之前赶到。我们在塞尔维亚女孩的带领下找到了这家酒吧,显然她对这里非常熟悉。我们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见到三四个人正往外出。下一秒,其中的一个中国女孩就边哭边骂,声音有些声嘶力竭。我们几个一脸茫然,塞尔维亚女孩欲言又止:White guys, Chinese girls, you know…我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就像喝下了一杯有苍蝇的水,又吐不出来。
这就酒吧果然是墨西哥人开的,里面基本上都是外国人,零星看见几个中国面孔。酒吧里有一个大大的舞池,台上有歌手在弹唱,舞池里一群人在欢快动感的拉丁音乐中舞动着身体。墨西哥姑娘和他的墨西哥同胞,自然很快就融入了舞池中狂欢的人群,跟着音乐起舞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血液之中。塞尔维亚女生也不甘示弱,作为这里的常客,她早就对这片舞池和这里的氛围再熟悉不过。跟着音乐起舞,更是轻车熟路。大概是因为我之前告诉墨西哥女孩,我自己不会跳舞,天生没有艺术细胞,她和同胞忘我地跳着舞,像是暂时忘却了我的存在。我坐在沙发上用嘴轻抿着伏特加和橙汁勾兑的饮料,山东女孩坐在我的旁边。我问她为什么不去跳舞,她说她不会。我有点不太相信,在我眼里,几乎每个女孩都是一个天生的舞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山东女孩也被现场欢快的音乐调动起了氛围,走到舞池里跳起舞来。我就说,一个不会跳舞的女孩大概是不存在的。过了一会,塞尔维亚女孩一直跟我招手,让我加入她们,我一边,一边摇头,心中有些害羞,也有些惭愧。我有手机拍下了她向我挥手示意的样子,因为我觉得很美。又过了一会,墨西哥女孩大概在释放自己之后,想起了我,也邀请我过去跳舞。其实,我之前在重庆的时候去跳过舞,也是跟着一群拉美人。但这次经历并没能为我增添信心,反而增加了我对自己“不会跳舞”的确信。
我喝了一大口酒,鼓起勇气走到了舞池里。现场的音乐和歌手的歌声很热烈,极富感染力,我之前虽然坐在沙发上,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跟着音乐扭动。我突然觉得,不一定要跳多好,重要的是动起来,是让身体摆脱规规矩矩的束缚状态,以它喜欢的方式呈现。尽管这样想,让我顿时放得开了,但这却改变不了我糟糕的节奏感和笨拙的步伐。
(未完,待续。。。)